清扬笑赞:“这个提议不错,比起很多安居一隅的人,我这算是跌宕起伏的人生,可有意思多了,也不必等到盖棺定论,你写好后第一个给我看,我若不满意,还要你重写。”
陈滨也笑:“二爷还嫌大爷臭美,自己也不遑多让吧。”
“你今天倒是对上我了,小心我把你小时候的丢人事儿都告诉云宁,也让你羞一羞。”
之后的每天,清扬不但和云宁、陈滨一起畅谈,也抽出时间与观中其他的道士谈天说地,将自己的珍藏一点点送出。其中,关系最好的清元是来的最频密的,依旧保持着往常的庄严端雅,却也被云宁不小心撞见过几次伤心落泪的场景。
清扬相熟的道友多,朋友更多,每日都要写好几封信,积着还没送出的信就装了满满一大匣子。这些信都是由云宁眷抄的,措词用句透着轻松之感,内容也充满了对收信人的衷心祝福。
云宁的心却从未轻松过,一天比一天沉重,清扬的病情恶化得比她想象中更快,几项治疗齐下,也没能拖慢一点。
云宁递给清扬一个小瓷瓶,介绍:“这是我配的止痛药丸,你哪里不舒服就吃一颗,不要忍着,也不用躲着我。”
清扬收起,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顾仙姑真是名不虚传,陈滨一直在边上都没有发现,你却能看出来。”
“这外号也不知道是谁想的,我还是更喜欢外人叫我道长。”云宁苦笑,“并不是我发现了,而是这病到了这个时候多少都有这症状,就是不痛,这药吃着也能让人舒服点。”
清扬点了点头,叫陈滨把他抬到摇椅上,从瓷瓶里倒出一粒服下,喝了几口茶,闭眼歇息,过了一会儿,神色中多了几分轻快,他招手让云宁坐到他边上。
“这天南海北的都说过了,就差我们顾家的事从未跟你说清楚过,现在也是时候了。”
“我和大哥是孤儿,被玉山县的一老头收养,跟着他姓顾,原本出生在哪,叫什么早就不记得了。那老头对我们极好,自己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下的钱都用来供我们读书,给我们取名腾文、腾扬,就是期望我们能飞黄腾达、文扬天下。”
“只可惜,我们连秀才没考上,他就去了,之后我们开始到各地游学,遍访各大书院,期间经历的种种艰苦,生生地把我们从毛头小子打磨成了谦谦君子,名声四起后,我们开始考科举,大哥中了状元,我进了二甲。”
“官场上尔虞我诈,还都是人精,我们两个没关系、没背景,偏还出风头,自然成了打压的首要对象,不过这些跟我们之前游学时受的苦比,也就不算什么了,后来,我们结识了大皇子两兄弟,大皇子对大哥的才学极为赏识,怕他的才能被埋没,对我们多有庇护,我们俩的官途自此平坦了许多,大哥开始一路升官,我因更爱山水,就顺势辞了官。”
“以大哥的能力,有大皇子扶持,加上在文人中的名气,很快就混得如鱼得水,最后位列三公,从先帝时期到现在,再没有比他更年轻有为的了。”
“当年大皇子有德有才,礼贤下士,严气正直,名声斐然,当得一个‘贤’字,不等其他皇子对付他,就先遭了先帝的猜忌,大哥作为大皇子一派里最出色的先被拿住,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夺了官,又诬陷他教唆大皇子谋逆,抄了家,我因为在外地,正好躲了过去。”
“先帝不顾满朝文武的求情,决意要除去大皇子的势力,当时情况是如果大哥主动认罪,可以保住大皇子,家人、妻儿也能在众人的周旋下免受牵连,大哥为了回报大皇子的知遇之恩,就认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反倒越演越烈,谁也没有想到,在权力面前,父子之情、兄弟之谊全部化为灰烬,大哥被处死,大嫂自尽,你父亲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大皇子及其妻子、儿女全都被赐毒酒。”
“大皇子是有能力造反的,但他做不出不忠不义之事,死前将所有的势力都留给了同胞弟弟七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皇上自幼受大皇子教导,一言一行皆以大皇子为楷模,感情不比寻常,只是其间错综复杂,他深陷其中,也是无能为力。”
“我在皇上的帮助下躲过了官府的缉拿,隐姓埋名,直到先帝驾崩,皇上登基,为大皇子和顾家翻案,我才出现在人前,你父亲流放的地方也有皇上安排人照顾,环境不好,但好歹没吃太多苦,赦免后,他拒绝了皇上的招揽,回到玉山县做了个教书先生,之后有了你。”
“你母亲乃是大皇子最喜爱的女儿,宜春郡主,自小与你父亲有婚约,两人情投意合,感情甚好,出事后,在皇子妃和身边侍从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在皇上的保护下,执意跟着你父亲去了。”
“大皇子一脉只剩下宜春郡主一人独活,这也是她多年不能释怀的心结,怀了你后,更是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才生下你没两天,就撒手人寰了,你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相知相守,他知道你母亲的心结,所以从未认为你母亲的死跟你有关系,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想起来,我和大哥从小就相依为命,同过甘,共过苦,齐心协力地不知度过多少难关,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兄弟更深厚、更坚定的情义了,唯一的那点小隔阂,还是我自己的小心眼。”
“大哥长得比我更高大俊美,才干比我更胜几分,年轻气盛时,心性有几分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