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努力的试图凭借记忆找到冯家的房子,但村子里根本没有记忆中的水泥路,只有一条条逼仄的泥土路,两旁也没有她记忆中的农家小楼。看着一座座简陋的土坯房,她只觉得茫然无措。
偶尔有几个村民出没,穿着补丁衣服,肩上扛着耙子或锄头,神色警惕的看着她这个外人。
她看见一个大婶,立刻追了过去:“婶子,请问冯建国家在哪儿啊?”冯建国是她大伯的名字。
“建国家?往前走,公社对面那颗老槐树下那家,你是他家什么人?”大婶用浓重的方言说。
“我是他家儿媳妇。”
“哦,城里头那个。”大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从没见你过来过哩,你男人死了吧?”
“嗯……”冯笑笑心想,村里头果然没什么秘密。
好不容易找到了公社,果然看见对面有颗歪脖子槐树,下面一户土坯房子,墙上挂着各式农具和一串串辣椒和老玉米,一只老母鸡在门外悠闲的散着步。她心想这应该就是奶奶家的老房子了。
她隐约想起小时候来奶奶家的经历,除了四处的庄稼地,她就只记得热闹的亲戚们,和不太好入口的食物,后来十几岁再来时,爷爷和大伯家都建起了二层水泥小楼,早就不见这些土坯房的身影了。
如今,冯笑笑见到了眼前这简陋的土坯房,心想,原来爷爷家还真的这么穷过。
她扣门,有人应门,破旧的木板门被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四十多岁的奶奶。她个子很矮,人又瘦,显得身板小小的,穿着藏蓝色的棉袄,到耳根的头发向后梳着。
“妈!”冯笑笑看见年轻的奶奶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好久不见了。
“月珍来了?怎么不先来个电报。”奶奶的表情有些尴尬,突然看见她怀里的孩子,问:“这就是丫丫?”
“是啊!”
“哎,进来吧。”奶奶把她们引了进来。
虽然是白天,但是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电灯。客厅几乎家徒四壁,门对面的墙上挂着大幅的领袖画像,旁边放着祖宗牌位,几张椅子。
奶奶进屋就喊:“孩儿他爸,月珍来了。”
不一会,爷爷也出来了。他看上去比父亲告别式的时候苍老了一些,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黑色棉袄,头上带着一顶毡帽。
“月珍来了,来,坐、坐。”爷爷说。
听母亲说过,爷爷以前做过公社的会计,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但是在冯笑笑印象中只记得他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奶奶是个文盲,主要负责种地,是个典型的农村无知老太太,懂一大堆封建迷信的道理。他们二老三十年后身体都不算很好,每天病怏怏的窝在屋里,门都不怎么出,远不如现在的身体强健。
“大哥大嫂呢,还有建民和小芬呢?”冯笑笑问。
大哥大嫂就是冯笑笑的大伯和大伯母,都是二十六七岁年纪。建民和小芬是她的小叔和小姑,只有十六岁和十二岁,此时还都是中学生。
奶奶并不落座,只是在一旁忙忙碌碌的干着家务,爷爷坐在祖宗牌位旁的主座上。
“你大哥最近起了个砖窑厂,和建民在厂里干活儿呢。你嫂子和小芬去公社了,一会儿就回来。”爷爷说。
“爸,我是带丫丫来给你们看看,孩子生了你们还没看过不是。顺便……顺便……来问问建民抚恤金的事儿的。”冯笑笑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跟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可明明是他们瞒着自己这笔钱。
“这事儿,哦,那可能要等你大哥大嫂回来一起说。”爷爷磕了磕烟袋,烟味很呛。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太阳落山就回来了,你先等会儿。”
爷爷奶奶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记忆中他们对母亲的态度差不多,话不算多,对裴月珍永远带着一层警惕的客气。仿佛裴月珍并不是自家儿媳妇儿,只是一个城里来的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查的二手资料,八十年代中期农村和乡镇的私营经济超过城市,但是作者君对农村的情况实在不太了解,因此侧面描写一下,不深入
☆、第15章 翻脸(二)
过了一两个小时,一家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齐了,大伯母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应该是堂哥冯康了,小芬小姑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女,扎了两个大-麻花辫子,有些怯生生的在大伯母身后站着。大伯和小叔进屋都是满身泥土,两个皮肤都黝黑了不少,刚和冯笑笑打了个照面就进里屋换衣裳。
大伯和大伯母在一条条凳上分坐两边,奶奶也终于忙完了家务坐下,小叔和小姑坐在角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他们此刻都还没有成年,还没有在这个家说话的地位。
冯笑笑看着这一家子“冯家人”,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张口。
爷爷说:“今天月珍把丫丫抱回来给大家看看,她和建业结婚后还是头一次回来,不容易啊,我代表冯家欢迎你。”
冯笑笑一听,这哪是欢迎啊,明明是对她的责怪,心里有些不爽。
她开门见山的说:“爸、妈,大哥、嫂子,我也不饶弯子了,我是来问问建业那笔抚恤金的事儿的。这都下来三个月了,怎么你们也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建业的旧同事来看丫丫,我还不知道呢!”
又一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