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兰微微一笑:“你这个人,也太老实了。无非就是打个电话去问问,又不是让你干涉什么。若是像你说的,他们家真是因为得罪了人才害的孩子进了局子,你问问给他点压力,也许那个厂长就不会那么无法无天了不是。”
林锦平心里一暖,妻子即使病重如此,也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便应下了。
*
崔厂长呆坐在办公室里,一脸表情凝重的样子,白瓷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没喝,却已经凉了,可他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他刚接了一个诡异的电话,是市政府的林秘书打来的,询问裴西临的案子。这个林秘书他记得,去年王市长来纺织厂视察工作的时候,林秘书一直跟前跟后的,很受王市长器重。他隐约记得是个眉目周正的年轻人,学历好像也不低。
他心里奇怪极了,林秘书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难道他是裴家的亲戚?还是熟人?老裴在纺织厂工作几十年了,从没听说他有亲戚在政府工作。
裴家送来的钱他已经收了,本来他心里并不满意。对于老裴,他本没什么意见,无非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老员工,他儿子裴东升成日里在厂子里不务正业的,还有些油腔滑调,可爷儿俩对他都算是敬重。唯独他那个二闺女,以前高中的时候勾引他儿子崔正奇不说,如今还给他女儿崔小萍净做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让他丢尽了脸。尤其是上一次,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在裁缝店众人面前顶撞了他——
他老崔是什么人,纺织厂几千号员工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这脸他可丢不起。他正想着怎么整治整治这个小丫头,没想到,裴家小儿子偷东西被他撞见了。好家伙儿,可不能给裴家什么好脸色看,不然真不知道他崔厂长的厉害。
可若是他家在政府里有熟人,自己的举动就是个昏招了,他忽然有些后悔。
崔厂长又安慰自己,就凭裴家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要是他家在政府真是有熟人,还能老老实实的给自己送钱来?一切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但是,这事儿也就差不多这样吧,要是再闹大了,真不是到裴家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崔厂长暗下决心,给分局去了个电话,说裴西临的案子纺织厂可以撤诉了。
这事儿就这么罢了吧,真是便宜裴家人了,他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 林锦平的妻子邵兰就是个炮灰啊,她的戏确实有点小虐,写的作者君我不落忍
☆、第9章 检讨
(1984年6月)
自从老裴的小儿子被崔厂长被抓进局子里之后,纺织厂上下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纺织厂建厂几十年了,许多老员工早就“以厂为家”、“公私不分”惯了,厂里的东西,但凡不是特别值钱的,往家里随便拿也是常有的事,却从来没有哪个员工受到过严肃处理。
如今,老裴家的小儿子一被抓,一时间人人自危,都害怕崔厂长一言不合就翻旧账。
随着裴西临被关在局子里时间越来越长,舆论渐渐变味,很多人开始觉得崔厂长对老员工太不够意思,甚至有苛待老员工家属嫌疑。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误拿了点破木头,居然还把孩子整到局子里了好些天。
大家对崔厂长的不满情绪越演越烈,一时间甚嚣尘上,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崔厂长的耳朵里。
崔厂长是个精明人,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肯定会有损他的威信,他决定召开一次员工大会来“拨乱反正”,好好给这些是非不分的群众上上课。
“拨乱反正”的主角当然是老裴的小儿子裴西临,崔厂长心里的盘算是,如果裴西临能在员工大会上亲自承认错误,让大家知道错的是他,而自己却是宽宏大量,给予了这个迷途少年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舆论自然会开始偏向自己。
但这有个技术层面的问题——裴西临毕竟只是个家属啊,又不是厂子的员工,他虽然是厂长,却没权要求家属做什么。
崔厂长首先想到了找老裴来,想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老裴人虽然本分老实,却是个硬骨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儿子来员工大会上承认错误。自从这次的事情发生,崔厂长明显感觉到老裴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表面上虽然还是毕恭毕敬的,心里却肯定很是不满,竟然对自己的指令不为所动。崔厂长虽然郁闷,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老裴还比他大几岁,又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
他又找来裴东升。
裴东升是个见风使舵的油头儿,他先是表达了一番弟弟在这件事情上的委屈,说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年轻轻轻的就进了局子,面儿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更不用说在员工大会上公然做检讨了。但最后裴东升还是说回去试试,看孩子是什么个态度。
裴东升回家一问,全家人都跳起来反对,尤其是冯笑笑说什么都不同意,她说:“这事儿虽然一开始是小西不对,可他进了这么些天局子,该受的教训都受过了,凭什么还去员工大会上受屈辱。”
裴西临只是默默在角落不发言,他自从从局子里出来,话就少了很多,永远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调的躲在角落一言不发。
裴东升说:“小西不过就是去做个检讨,表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