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长公主如实道:“臣妹也是刚才得知的。”
——她说着话的时候,正低头喝茶的越王稍稍一怔,满杯的茶微不可察的颤动,稍稍洒了一两滴在虎口。
惠平帝并未发觉,只是道:“朕膝下子嗣艰难,惟仁年逾而立才有了这个孩子,却终究未能亲见一眼,朕也于心不忍。”他到底还是缓缓叹了口气,太子虽有篡位之心,然那封血书中已坦言他并无勾结武将谋逆之举,如今太子也死了,做父亲的到底硬不下心肠,“朕原打算将惟仁废为庶人,念这孩子孤苦,便改降为平王,你觉得如何?”
南平长公主稍稍诧异。
按律,谋逆之罪当诛。无论皇亲国戚,哪怕是太子皇妃,但凡涉及此等大事,无一例外的都会处斩,而元靖帝却说他原意只是将太子废为庶人?他先前态度坚决的查封东宫,将太子扔入狱中,大有要将其以谋逆之罪处死的架势,如今却忽然转了态度……
南平长公主偷偷看了看皇兄的神色,并不敢在这等大事上妄言,只是道:“皇兄仁慈。”
元靖帝也只点了点头,也不再说朝政上的事,只是如闲话家常般说起了太子治丧和家眷安置的事宜。南平长公主偶尔附和劝说,越王也不时的插嘴说上两句,他似乎没有了继续装傻充愣的意思,说话时利索了许多,偶尔元靖帝诧异的目光投过来,他也是坦然受之。
韩玠虽已恢复了身份,到底还未入宗谱,这种时候不过是来露个脸安慰元靖帝的情绪罢了,除了两句推免不过的附和,几乎没怎么说话。
末了,元靖帝留下南平长公主单独说话,叫两个儿子先退出去。
韩玠出了殿门,外头阳光和煦,一个小太监正在跟跪在门口的宫女低声说话,“皇上已经说了,娘娘要禁足正阳宫,非诏不得出,姑姑您就别为难我了。”
“可如今太子出事,娘娘也是担心皇上啊,公公,还烦你通传一声。”那宫女的声音在见到越王的时候戛然而止,忙同小太监行礼。
韩玠置若罔闻,越王扫了那宫女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
走出百十来步,到得少人处时,原本默然走在前面的越王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韩玠,目中已不复先前伪装出来的浑浊,“本王数日未曾入宫,竟不知韩大人已得了如此荣宠,非但洗脱附逆之罪,竟还能同南平姑姑一道拜见父皇。”
“王爷过奖了。”韩玠沉声,依旧是在青衣卫时的严肃面孔。
“难道不该叫皇兄?”越王竟不掩饰,刻意将“皇兄”二字咬重,探询的目光紧紧落在韩玠脸上。
韩玠波澜不惊,“这等大事,自有皇上和宗室安排,王爷说笑了。”
他如此沉稳从容,对于越王知道他身份的事并无半点诧异,倒是叫越王稍稍一怔,旋即道:“果真韩大人名不虚传,料事如神,这打探消息揣度人心的本事,连本王都不得不佩服。”他从前总是和气待人的模样,此时目光紧紧的盯着韩玠,那笑容里倒有些阴鸷的味道。
韩玠付之一笑,“王爷若没有旁的吩咐,韩玠告辞。”
越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步走了。
宫门之外的护城河边,杨柳拂堤抽嫩,越王的车驾就在门口候着,他临上车时又回头瞧了韩玠一眼,那目光远远的穿透过来,如同利刃。正准备上马的韩玠自然不惧,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装了将近三十年的傻子,如今越王忽然机灵起来,是不打算装傻充愣了?
可他就不怕元靖帝心存怀疑?
太子自尽的消息传遍京城,元靖帝宣布了废除太子谪将为王的圣旨后,命礼部郑重举办丧礼,并令有司妥善安置家眷。
皇宫之内由元靖帝严令不许捕风捉影私自议论,民间的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太子因谋逆而畏罪自尽的事情早已传开,即便有少部分人心存疑虑,大多人却都是信了的。听说他最终未受重处,是以王爷之礼下葬,而与他有牵连的官员虽未以附逆之罪论处,其所受的惩罚却都极重,坊间茶肆便议论纷纷。
而在恒国公府之中,却依旧是风平浪静。
这一日谢璇才练完了字,芳洲便递了信儿近来,说是温百草想见她。
谢璇自高诚之事后,其实一直对温百草的过去怀有好奇,只是先有老太爷的禁足之令,后有皇家丧礼,她不能在这时候添乱,便一直没出去过。如今既然温百草提出要见她,那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谢璇想了想便去找谢缜。
好在谢缜知道谢璇做成衣坊的事情,因这是陶氏留下的东西,谢缜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关怀的,便答应带谢璇出门去。
二月初已是草长莺飞的天气,温百草所在的玄武南街红螺巷里两侧遍植杨柳,此时均吐了新嫩的芽子,于微风中摇曳。
谢璇进去的时候,温百草正在东厢房里裁衣裳。
这院子是谢璇给她准备的,正屋住了温百草和伺候她的婆子,两面厢房的一应家具全都搬出来,只摆了长案大架和衣柜箱笼,里头放着种种精致衣料和丝线,便于温百草裁衣刺绣。
见得谢璇进门,温百草便微微一笑,“六姑娘来了,田婆婆,烦你倒杯茶来。”她随即指了指墙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