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金一枚,合算得很。”
卫庄满脸忿恨,右手攥紧了剑柄;他假装没感到身后四道愕然的眼神。
“你该当想到,流沙不过是一群惟利是图的豺狼,谁的价码高,他们便为谁办事。”段成笑声不绝,“叙旧完了,卫侍卫若想得个全尸,不如以鲨齿杀了你身后之人,再举剑自戮,段某必在君上之前美言,厚葬诸位。”
“……原来妖剑的名声,都是这么来的。”
“若无妖剑名声在外,卫侍卫哪里会那么感兴趣。”
“你果然知我。”卫庄纵声大笑,忽然高声道:“动手罢!”
箭如雨下。
片刻之后,张良望着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诘问道:“你方才说,我们三人中必有人泄露了今日之行——”
“那个人当然,就是我。”卫庄笑得太过厉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不得不以剑支地,咳出一口血来。
“好个y-in毒自损之计。”韩非摇头道,“段成大概至死都想不通,连接为他杀了侠殃、侠威,和众多死敌的流沙之主,便是你。今日的刺杀之计,大约也是你这位‘流沙之主’好心为他筹谋的。”
“我没算到他除了流沙之外还请了别的刺客,还j-i,ng心准备了这么曲折的故事和鲨齿这份大礼……只好将计就计,先中一剑也值了。”卫庄以手弹剑,喜不自胜。“我便遂了他们的心愿,将今日之事推做妖剑作怪,否则这出好戏要如何收场。”
“可是底下那群人分明是死于弩箭。”
“今日,是段大夫领我等观看妖剑,忽遭贼人偷袭,我情急之下拔出鲨齿,状似疯癫,连杀数人,却被人偷袭背后……”卫庄用剑指着地上几具死于剑伤的尸体,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干脆地卧倒在血泊中。忽又转过脸叮嘱道,“非叔,小良子,你们二人今日不在此处。”
“那这件事最后要如何令人知晓?”
“太庙中原本的掌器之吏收了段成的贿赂,暂时不会出现,然而天黑以前必然回来收拾残局。你们快走。”
张良摇了摇头,道:“之前你还说什么不知是哪一家暗算我们,原来早就连这些计划的细节都知之甚详了。卫兄啊卫兄,小弟早该想到,您口中的真情实意,怕是要比那龙肝凤髓还稀奇。”
卫庄沾了满脸血,笑吟吟地看着他。“贤弟过奖。”
韩非扫视了一眼不远处堆叠的尸身,眼中未见半分怜悯,干脆地转身离去。
“我曾闻善骑者坠、善水者溺,不知善谋之人,又是个怎样的结果。”
一晃十日过去。段成死后,他的几个儿子争夺封地家产,自己闹得不可收拾,再无左右朝堂之力。公子非也如约再次上书,向韩王安概述当今之势,力主君权不可旁落。韩安极受触动,虽表面还是犹豫不决,暗中亦开始计划削弱三卿中势力尚存的陈氏一脉。
“可惜君上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朝会也常常无法举行。”卫庄拈着一枚黑子,沉吟道,“然而今上至今没有立嫡,这可是国之根本。不知非叔对宗室里的几位后生小辈有何看法?”
“我听说韩诸公子中,横阳君最贤。”韩非从棋盘上提吃数子,搁置到一旁。
“公子成?苍天……看来非叔说韩国无救,当真如此。”
“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侄儿今日在宫中见到了横阳君等几位公子;还有一位红莲殿下,倒是十分有趣。”卫庄寻思片刻,又按下一枚黑子。
“红莲?我记得她是蛇姬的女儿。听说她出生那日,夏宫外菡萏池的红莲一夜盛开,宫里都传说此女生非凡人,日后必定贵不可言。”
“哦?差点便要应了此说,”卫庄嘴角噙笑,道,“有人要将她送给秦王呢。”
“秦王?”韩非摇头道,“整个韩国都快成了他的囊中物,他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人的得失。想必是朝中那些蠢货无计可施、才想出这么个拖延时间的手段。”
“我倒觉得,她和其他公族子弟不同,就这么送走了,有些可惜。”卫庄望着棋盘出神,突然长吁道:“不成,这局又输了。”
韩非警觉地抬起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蓦然想到了一处,上下打量卫庄道:“小子,你该不会——”
卫庄纵声大笑,“非叔你想到哪里去了。国难当前,庄又岂是惦念儿女私情之人。”他双手发泄似的把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搅得一团糟,然后起身请辞。
太庙之事,进行的颇为顺利;只怕段氏的党羽仍不甘心,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卫庄一面在心中暗暗数着朝堂上的几个需要留心之人,一面在出城的官道上纵马狂奔。忽然,一道锐气劈空而来,几欲c-h-a入他的咽喉。
间不容发之际,卫庄在马背上猛然后仰,让那暗器贴面飞过。他听得前侧方又是几道破空之声,干脆滚落下马,同时拔剑斜劈——只听一声巨响,不远处道旁的一棵苍天老树被剑气懒腰劈断。树上轻飘飘地落下个白色的东西来,在半空中轻飘飘地点了几下,又飞身窜上另一棵树去。
那是只鸟?还是……人??
卫庄不敢怠慢;这等轻身功夫实在是匪夷所思,明明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还能在半空从容转向,轻如飘絮,迅如飞箭。他旋踵向那刺客逃窜的方向急追,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