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黎袂的那一瞬,黎袂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怔。
怎么好像,有隐隐的泪光在余烬的眼中一闪而过。
这一走,就走了一半人。
余烬和黎袂站在屋顶上,看着那些人在收拾东西。
“虫子,我就要走了……”一个大汉红着眼眶对旁边的矮个子男子道。
矮个子男子抹了把眼睛,笑道:“走就走呗,这次回去得娶媳妇了吧?”
“嗯……”
“挺好,也正好回去看看你娘,她之前不是还写信说想你了么?”
大汉突然哽咽,“可是你……”
矮个子男子低头一笑,眼神却变得犀利,像所有的魔教弟子一样:“我必须留下来,除了魔教,哪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和魔教,不能同生,也要共死!”
大汉很明显被震了震:“那我……”
“不,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家。”矮个子男子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坚定道,“回去吧,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我会去看你的。”
大汉猛地伸手,一把将矮个子男子抱住:“那你一定要来!”
矮个子男子笑而不语。
这种几乎像生离死别的画面,此刻随处可见。
黎袂叹道:“留下的可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余烬沉默以对。
这其中,就包括十九。那孩子,嘴上说的硬气,骨子里却比谁都倔。认定了的事情就变成了死理,从某方面来说其实还和余烬挺像。
突然就觉得心痛得呼吸不上来。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子死在眼前吗?
晚上的时候,黎袂吃完饭,还是来到了莫渊的门前。
敲了半天门莫渊也没开,但黎袂知道,他就在里面。
“莫渊,开门,我必须要见见你。”
里面没声音。
黎袂顿了顿,又道:“走了一部分人,但也有一部分人是豁出命都要留下的,他们不肯走,魔教也就不用解散了。这下,你肯出来了么?”
良久。
黎袂一直耐心的等,一直到里头脚步声响起,门被缓缓推开。
莫渊憔悴到近乎脱相的脸出现在了黎袂眼里。
他已经连着几天不吃不喝不出门了,自打那日听说余烬打算解散魔教之后。
黎袂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必,本来就不怪你,也不怪他,或许也不怪我,只是因果使然罢了。”
莫渊却冷不丁的红了眼眶:“如果当初不是我制止他……”
黎袂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样,魔教也未必不死伤惨重,那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莫渊颓然地抬脚进屋。
黎袂跟在他的身后,淡淡道:“这么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聂不渡的死,莫随的死,他失去了最亲爱的两个人,却也都顽强的挺了过来,还将魔教管理得井井有条。这种魄力,有几人能拥有?
莫渊却哑声道:“可是我最终还是毁了魔教。”
“我已经说过了,不是你的错。”
莫渊突然抽搐起了肩膀,捂着脸大哭起来。
隔了许多年之后的第一次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黎袂伸出手,以一种非常温和的力道,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余烬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浓郁的夜色,脑海里一片清明,甚至是空泛。
黎袂也一样睡不着,寻思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乔大哥今天下午刚送走了,就送江南去了,有能信得过的接应,看完莫渊就忘了和你说了。”
余烬“嗯”了一声。
黎袂翻了个身,叹道:“都走了,整个魔教现在出了你我,就是那些甘心情愿留下的孩子了。”
余烬再次“嗯”了一声。
黎袂沉默良久,突兀地道:“你说,我们会死吗?”
余烬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沙哑:“你怕?”
“不。”黎袂道,“如果是和你死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余烬什么都没说。
黎袂张了张嘴,却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想问余烬,你真的不走吗?
只要余烬想走,天底下便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他。
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他足够了解余烬,他知道,这个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让他背弃魔教独自离去,还不如直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