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回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入定十分,一行人无不神思怠倦瞌睡连连。此夜月明星稀,且此时已是末春时节,入暮之后更觉更深露重寒意侵衣。黄钟半眯着眼睛骑在马上一颠一颠地前行,忽而一阵寒风刮来,冷得他直缩脖子,心里一边暗暗埋怨一边又在筹谋该如何好好利用秦云踪收受贿赂这个把柄。忽然瞥见前方走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那人头上也戴着黑色纱帽,簌簌疾行,在苍白的月色下显得分外神秘。一阵风过,恰巧吹起帽上的黑纱,黄钟看见了一张皎若秋月明丽惊艳的脸庞,剪水双瞳闪动着莹莹光芒。黄钟不由得大吃一惊,险些一个不留神从马上摔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同样美丽的脸,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黄钟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脑子却在飞速转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身影一闪,已消失在街道深处。黄钟转过头来捻捻八字胡,眉头一皱,立刻叫来一个属下吩咐了几句,又抬头望向苍白的月亮,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这次收获不小啊。”
逸王府抱朴居内。
“皇上大寿将至,不知王爷打算送什么贺礼。”声音一派悠闲。
“如往年一样便好。”李贶翎落下一颗黑子,淡淡地说道,“怎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因为今年与以往不同。”
“如何不同,今年也并非是父皇的整寿。”
“是你不同了,因为你即将迎娶江晏如,你们这一娶一嫁不知要惹起多少猜测,掀起多少暗涌,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垂手治天下的吗。”晶莹透亮的白色冷暖玉棋子在说话人白皙纤细好似白玉琢磨而成的手上光彩流离。
“流云此言差矣,那江晏如本就不可能活着进京。”李贶翎眼中闪过一道冷冽骇人的光芒,重重地落下一粒黑棋。
“那,不如让我们来打个赌,赌赌看她是否能活着进京城。”
“路上自会接连不断地出现意外。”
“江家的女儿岂是轻易动得的。”
“流云实在太高看她了,一个闺中女子武功再高,能敌得过百十个手持兵器的流匪么?”
“如果王爷认为江家不会千方百计保那准王妃周全的话,那你实在太小看这场以江山做棋盘万民为棋子的博弈了。”语调一如既往地悠然。
“那好,本王就与你赌一局,赌注你定。”
“一颗人头。”说话人轻轻落下一子后便将双手拢进雪白的衣袖中,淡然一笑。
“这……”李贶翎举着一子黑棋满面疑惑之色。
“承让承让,王爷又输了一局。”
“本王明明刚才还占了上风的。”
“下棋最是讲究心静,王爷刚刚却没有做到,输这一局也算应当。不知王爷是否真要与我赌这一局。”前者是棋局,后者是赌局。
“赌,如何不赌,那本王若是赢了又如何?”
“那我便割下自己的头颅送于王爷。”语调依旧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样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东西。
在离银阳郡不远的驿站里停留了一晚后,这队人马继续前行。
秦云踪一边策马前行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在试图解开一个费解的谜题。这的确是个谜题——侵晓时分,在驿站,那只浑身雪白的信鸽又飞了来,带回一张纸签,签上只四个字——只需自保。
第七章棋局与赌局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