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么多,可算口渴了,谢琰赶紧抓起茶杯喝一大口。凤子樟品味一会儿谢琰说的话,道:“这样也很可贵啊。你不应该苛责她。”
“我倒不是苛责,我只是作为亲友,觉得她这样正直,在这个世道,必然因此受到伤害。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你们俩小时候,和江渊这样亲近?”
“是啊。唉,江渊对于崔玄寂的影响太大了。”
“此话怎讲?”
“她自小非常亲近姨妈,自然也把江渊当作亲人。江渊也很喜欢她。江渊去后,也是她陪在姨妈身边的。我猜啊,大概就是那时候,因为江渊的牺牲,她就开始认为,世家大族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迟早会害得大家都死去。姨妈可能也这样想,所以姨妈让她去建康,准备好出仕,她也就去了。”
凤子樟听完这话,只得沉默。谢琰也不说话,好像想起了往日的什么事。
忽然有鸟飞过,羽翼划破空寂。“你呢?你怎么想?”凤子樟突然问道。
“想什么?家国天下?”
“不是,我是想问,你怎么看,”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有的好像问了也没有多的意义,答案她早已知道;有的她明白强迫谢琰说没有意义;于是她选了一个大概最能问出个所以的问题:“江渊和崔仪?如果当时江渊不去广陵,会不会现在还在?会不会——”
“不会。过去没有假设。何况姨妈,我看吧,也并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凤子樟补充道:“如果,你是江渊,你会去广陵吗?”
“当然要去。”谢琰说,旋即反应过来言外之意,“不过或许我不会一个人去。或许,我还会做好一切的规划、争取更多的支援、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一边打一边议和,减少损失;最重要的是,我不能一个人去,我要和我的心爱之人一起去。这样,这样就算是要战死,也能一起死。不必单独留下谁在这世上。”
凤子樟闻言微笑,又说:“可如果不得不呢?”
“呿!那有那么多不得不,这样事情上,就要学崔玄寂那家伙,‘寸土不让’!为了国家去赴死,没问题,可是不让我与心上人一起潇洒一回,那不行。这个‘价钱’谈不好,我就不干。”
话题由此走出沉重,凤子樟道:“你这样说你的表亲,什么都往外掏了,怕是不好,被人知道了要骂你哟。”
谢琰真是想回一句“你算外人吗”,但保不齐凤子樟还真这么觉得,只好说:“不怕,我说这一堆,哪有一句不是在夸她!再说了,就大我半岁,怕她作甚!”
两人闲话一阵别的,下人来报说信已经发出去了。凤子樟点头,小心问道:“你到腊月里,可还要回去?”谢琰道:“看情况吧,我问问。子樟,”她轻轻唤道,“不如你和我回去?还是你一定要回建康去?”十月了还不动身,怕赶不及了。
除了凤子桓,和另外几个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的堂姐,没人这么叫凤子樟。她们叫她殿下,叫她南康王,就是没有人这样亲切又轻柔地唤她的名字,就像除了姐姐,没什么人想亲近她,这样亲近她。
她本来打算就留在封国过年,想来偶尔一年滞留在外不回去,祖宗们和姐姐也不会怪罪。而且她还想把谢琰留下来。陪着我吧,我不想再度孤零零地呆着。我习惯你在我身边了,你是唯一一个话这么多我还不嫌烦的人,我甚至喜欢你话多。
可是我……
要是这么快,或许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我不要你陷入麻烦,尤其是那我也不知道如何纾解的麻烦。
“我还是得回建康去,免得先帝和母后托梦来骂我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