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之扬闻言,拍了拍脑袋,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像没有,他的表情僵了一下,语气倏地冷下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时时刻刻絮絮叨叨。还有……”
他转了个方向朝门走去,“你若觉得恶心大可以不用理会,还是……你觉得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让你感觉很厌恶,无法忍受?”他说得随意却语气尖锐。
“……”仲之昂的脸色霎时沉到底,似尴尬又似恼怒,“仲之扬!”
被点名的人脚步不停,反而露出一个微笑,透露丝丝嘲弄,“那些道理规矩啊你自己留着用。”
盯着仲之扬离去的方向好一阵,眼里的怒意都没有消散,仲之昂慢慢将身体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仿佛泄了气,想不明白自己那个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啊……
晃眼的灯光,摇摆舞动的人群。
仲之扬仰头喝完杯里的最后一点,喉结滚动。正擦着玻璃杯的易杭感觉背后产生一股凉意,同时也传来了一个声音,“明天有空吗?”
凉意不散,意识到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易杭的动作极度轻微地僵了一下,随后继续擦,“没有,要上班。”
仲之扬点点头,离开了吧台。
五分钟后,他又回来了,而且脸上带着的是被人哄骗后的微微恼怒。
半晌,见人不为所动,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仲之扬的声音里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明天九点,我来找你。”
说罢,也不给人拒绝或答应的时间,像宣读完圣旨一般,转身抬脚就走了。
易杭不以为意,明天周六换班,他休息,仲之扬即便来了也找不到他。
再者,他自认为这个马甲跟仲之扬并不熟,虽然当初为了点恶趣味让la给角色捏脸的时候,说往张显的长相靠几分。他想看看仲之扬会如何反应。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仲之扬天天往酒吧跑,还明显逮着机会跟他说话,问的问题都是些什么有无哥哥弟弟,失散好多年的那种。
易杭觉得麻烦来了,他要小心一点,别被扒了马甲,不然怎么解释?
其实仔细想想也无需解释,没有必要。
临近过年的时间,到处张灯结彩,红色满屋,一片喜意祥和的氛围。
易杭呵出一口冷气,搓搓冰凉的手,接着伸出手来接住一片莹白。
下雪了……
余光瞥见一个紫色身影,他转身便走,后面的人追上前来拦在他身前,“张羡!”
易杭想不到这人居然会向老板要到他的住址跟工作安排表,还来这里拦截他。
仲之扬也没想到跑到小区门口来就这样容易撞上要找的人,他在不远处确认了又确认,才敢确定斜对着他的那个黑色人影是张羡。
只不过对方好像一瞅见是他,像看见什么难缠的一样而避之不及的态度,令他有些不大高兴。
片片雪花飘下,落在肩头,仲之扬偏头吹去,盯着眼前的人,“你跑什么?”
易杭绕过他继续走,随口道:“仲少爷天气冷,还是回家的好。”
仲之扬提步跟上,“不回……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忽悠我的这笔账。”易杭并没有因此看他,好像什么都不能让他动摇一般。
这样的感觉以前他也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仲之扬沉默片刻后,不自觉眼睛里的光彩暗了一分,声调略微降低,“张羡。”
两人同时停住,仲之扬道:“跟我去个地方。”
易杭抖抖眉,轻不可闻回应:“不去。”
仲之扬没见过第二个敢拒绝他的人,一时之间满面y-in郁散尽,只余淡淡愠色,“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易杭却扫他两眼,淡然道:“仲二少爷,看见你这身羽绒服的颜色了吗?”
仲之扬不耐道:“它怎么了?”
易杭不语,微微笑了一下。
仲之扬莫名其妙,心觉这话怪异,对方的笑更怪异。
银白色洋洋洒洒,薄薄地铺地一层,易杭听见身后人电话铃声响起,于是像找到机会了,噌地一下进了附近的超市。
仲之扬当然看见他拐进超市,但这响着的电话又不能不管,他看看来电显示,竟一下挂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了那个人的电话,自从他那晚稀里糊涂把藏在心里多年的感情说给那人听后,就一直是这样不尴不尬的状态,除了……小哑巴的事情让他受了那重重的一巴掌。
四处之景被薄薄的雪层覆盖,这样的景色放在墓地时,显得一丝凄凉和孤寂。长眠于此的人们都有亲人朋友前来扫墓,这算早一点的,然而一排排的墓碑里,有一个始终无人相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仲之扬一言不发,易杭也不知道怎样开口,还没缓过来自己之前是在想什么,怎么就跟着仲之扬来了这里。
不过还挺……新奇。
来看自己上个马甲的墓这感觉真是复杂。仲之扬背着身,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易杭往前走了一步,和他并排,只见墓碑上的清晰黑白照。
他假装面露诧异。
仲之扬斜看他一眼,捕捉到他的神色,说道:“很惊奇是不是?”
易杭却笑了笑,说:“我该回去了。”
仲之扬自顾自道:“你叫张羡,他叫张显,何其相似,只可惜一人活着一人已亡。”
易杭看他悲戚的侧脸,心知对方肯定又是陷入自责罪恶之中了,他也没法。毕竟当时他也没想到自己就那样死了,可能等级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