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看了一眼他的出生日期,这才惊觉阿柳竟然已经三十一岁,他头次看见谢柳生时,谢柳生还是个小萝卜头,在迷宫花园里迷路,眼睛通红,却死撑着不掉金豆子。没想到二十五年一晃而过,从眼前这个清隽的青年身上,他已经找不到那个小萝卜头的痕迹。
“易先生有客人?”
“我大学的室友,进来吧。”路易将身份证还给谢柳生,挪出点空间,让谢柳生进屋。
陆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无声无息地来到路易脚边,发出沙哑的叫声。
路易弯腰把他抱起来,想起谢柳生家里那只花里胡哨的金刚鹦鹉,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家那只鹦鹉呢?”
谢柳生换上拖鞋,听见路易提起他的鹦鹉,就不由得苦笑起来:“我把阿花带到店里,它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招数,成天讲笑话说段子,把我好好一个店闹得跟相声表演现场一样,给它换水喂果子都不理我。”
陆吾乖乖地窝在路易怀中,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谢柳生,听着谢柳生的声音,他的耳朵时不时往外一偏,悄悄地动了动。
“阿花深藏不露。”听见这只鹦鹉的壮举,路易也哭笑不得,只能柔声安慰他。
谢柳生跟在路易身后进屋,一踏进客厅,就和摊在懒人沙发上的老二对视。老二一个激灵,突然坐了起来,满脸认真,道:“哥们,我以前见过你吗?”
谢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他瞧着老二也觉得面善,老二这人长相没什么特色,丢人群里跟水滴入海一样,很难找到。没有特色,那就代表不容易被人记住,谢柳生为人温和,说话也委婉,便这么不轻不重地反问了一句。
老二定定地看着谢柳生,许久没回答,看得谢柳生起了一身j-i皮疙瘩。
过了半晌,他笑起来:“你气质这么独特,长得也这么好看,没道理我们见过,我却不记得你。”
谢柳生不擅长应付这种打直球的人,只能尴尬地在一边坐下,勉强笑了笑。
路易上前打圆场,三言两语说了下现在的情况,缓和气氛。提到吃饭这件事,本来还挺局促的谢柳生一下来了j-i,ng神,他炯炯有神道:“要吃饭?外卖不太好,不如我给你们做。”
谢柳生这次上来就是想问路易一些事情,昨天晚上他就给路易发了消息,却一直没得到回复。等了一天一夜,他总算腾出点时间来拜访路易,没想到路易这时候还有客人。他心里默默盘算,下次拜访还是要提前告诉易先生才行。
路易道:“那不太好吧。”
说到烹饪料理,谢柳生的语气就变得轻快许多,他道:“没什么不好的。”
老二把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抹平,一本正经地理了理不存在的衣领,起身来到谢柳生跟前,伸出一只手,状似正经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汤之臣,商汤的汤,之乎者也的之,臣子的臣。”
谢柳生迷迷糊糊地跟老二握了手,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他还恍惚的时候,老二就搭上了谢柳生的肩膀,眉飞色舞地跟他找话说,揽着谢柳生的肩膀就把他拐进厨房。
路易目送着两人走远,他掌心一热,低头看去,陆吾正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他。
“猫先生?”
陆吾抬起头,前爪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那个人不对劲。”
路易愣了:“谁?”
“养鹦鹉的那个人。”
这时候天色彻底昏暗,天空乌云密布,路易坐在沙发上出神,他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明明是温暖的秋日,却让他如坠冰窖。
谢柳生能有什么不对劲?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阿柳怎么不对劲?”
“他的灵魂很奇怪。”陆吾斟酌着说,“像无根的浮萍。”
这种描述对路易来说很难理解,灵魂怎么会无根?既然世界是一片叶子,世上也有神灵,那人拥有魂魄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路易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谢柳生从厨房出来,神情复杂,藏着许多的忧思。
路易:“发生了什么?”
谢柳生苦笑:“汤先生的食量,真让人担忧……”
他换了一种委婉的说辞:“而且似乎不太注意饮食均衡。”他就差直接说汤之臣只吃r_ou_不吃素了。
方才汤之臣将他拽到厨房里,和他安排菜谱,一溜儿下来全是什么糖醋排骨、红烧r_ou_、水煮鱼,就找不见一点绿色蔬菜。路易家中的存货和他自己的存货搜刮干净,都没法做出这么多菜来。
谢柳生与路易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汤之臣带到店里吃个够。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推开餐厅的门,路易就听见一个古怪的声音在叫:“东坡肘子一份!”
路易抬眼看去,一只花花绿绿的大鹦鹉高踞在镂空的花架上,成功地将自己隐藏在盛开的鲜花中,不仔细看还看不大清楚。
谢柳生开了好几家餐厅,小区附近便有一家,平时一到饭点便热热闹闹的,人声喧哗,迥异于另外几家的安静。想来也是,鹦鹉这么闹腾,要是放在环境优雅、讲究情调的餐厅,铁定会遭到客人的投诉。
毕竟相声和咖啡厅不怎么兼容。
找了个包间坐下,汤之臣毫不客气地点了十几道硬菜,路易放下怀中的陆吾,看着汤之臣龙飞凤舞地勾选菜单,忧心忡忡道:“你吃点蔬菜吧。”谢柳生顾忌,路易却没这担心,直接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