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仪凤带孩子到京城,来驸马府找过沈承荣两次。第一次,他们被驸马府的侍卫和门人拦住,本不通告,就把他们赶走了。有心腹门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心里打冷颤、敲警钟,却故做轻松,装作本没这回事。
慧宁公主陪皇上巡游踏青,没在京中,但留在驸马府的耳目不少。太子监国理政,几个成年皇子协助,朝中派系纠结交缠,慧宁公主受宠,沈承荣的处境很微妙。自汪仪凤上门,他就想私下了结此事,却不敢轻易动手。
时隔两天,汪仪凤又带孩子认亲,正碰到他下朝回府。他当众说不认识他们母子,并斥责他们贪慕富贵,认亲敲诈,任由门人殴打他们。
回到府里,他想迅速解决此事,以免后患无穷,正在思虑,太子下谕旨让他去巡视京畿重镇防洪工程,他没来及安排,就带人出发。在外视察这段日子,他总因这件事耿耿于怀,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只有两个孩子上门,不管他们因何而来,都给了他可乘之机。
在沈承荣决定抛弃父母妻儿,娶贵女、享受荣华富贵之时,就已泯灭了良知。此时,看到儿女,他没有亲情牵念,更没有丝毫愧疚,心中反而衍生出浓浓的恨意。仿佛沈妍姐弟不是他的亲子,而是毁他富贵,夺他命的刽子手。
沈妍仰头望向沈承荣,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眼底充斥讥诮和蔑恨。沈承荣的反映在她意料之中,事态也会照她的预想发展,她有备无患。
与沈妍四目相对,沈承荣的心猛然一颤,有一种置身末日的恐慌瞬间袭卷全身。他感觉眼前之人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强劲对手。
沈承荣虽说惶恐不安,但神智仍然清晰,这件事要私下处理,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就是自掘坟墓,他笑问:“你们是彬州人?家中长者呢?”
沈妍暗自冷哼,笑容去欲加甜美,她冲沈承荣施礼,说:“七年前,我父亲上京赶考,这些年一直杳无音讯,听说被强盗杀了。几年前,祖父母辞世后,我们姐弟与母亲相依为命,一路乞讨,上京寻亲,却扑了空。听说驸马爷是仗义仁厚之士,又是彬州同乡,我们姐弟冒失上门,是想请驸马爷救济些银两。”
侍卫吼呵沈妍姐弟,要驱赶他们,被沈承荣阻拦,责骂了他们几句。众人的目光在沈承荣和沈妍姐弟身上游移,满含猜忌惊诧,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近前,说:“驸马爷德高望重,颇有清名,既然他们是驸马爷的同乡,又是同姓,驸马爷焉有不周济之理?”
“钱兄言之有理,助人如救己,不是同乡,本也会救济。”沈承荣扫了中年文士一眼,转向沈妍姐弟,“你们也进府吧!本让人安顿你们。”
“多谢驸马爷美意,我们姐弟是卑贱之躯,不敢踏入尊贵之地,我们就在大门口等候救济吧!”沈妍的小脸上笑容灿烂,象一朵仲秋时节初绽的雏菊。
声讨沈承荣,出一口恶气,不只要斗智斗勇,还要比心理素质。前世的沈妍活了二十八岁,与沈承荣同龄,无论智谋机勇还是心理素质,都不逊于沈承荣。
中年文士仔细端详沈妍姐弟,目光别有意味,“在下钱益,祖籍永州,彬州和永州相隔千里,却同属西南省,我跟你们也算是同乡了。”
钱益提到“永州”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沈妍心里不由一颤。汪氏家族祖籍永州,虽说被削爵抄家、强谴原籍,也是永州的大户。钱益是永州人,一定知道汪家,那么他对汪仪凤和沈承荣的故事就不陌生了。沈妍恨沈承荣,却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若沈承荣获罪,她和沈蕴做为沈承荣的儿女至亲,也讨不到好。
“我和弟弟都年幼无知,没听说过永州。”沈妍干笑几声,把头转向一边。
沈承荣松了一口气,“诸位府里请,你们姐弟稍等,本自有安排。”
沈妍刚要说话,驸马府的正门打开了,人吼马嘶从府内传来,一匹快马飞奔而出。门口的人群霎时混乱,众人慌忙向周围躲避,沈妍姐弟身小力弱,慌乱之中,都被挤倒了。钱益挡住涌过来的人,把沈妍姐弟拉起来,推出人群。
一匹高大的黑马扬蹄长嘶,驰骋奔出,一阵劲风扫过人群,顿时惊呼尖叫连连。白衣少年站在马背上,双手紧握疆绳,洒下几声清朗傲笑。他衫袂猎猎,黑发扬扬,暮春丽阳下,一道黑白分明的盛景映入眼帘,震颤心间。
少年策马扬鞭,在驸马府门前的街道上恣意奔腾,风发的意气如青丝飘扬纷飞。他骑术极高,马飞弛一路,并没有踢伤人,因人群混乱、互相拥挤碰撞而受伤的人却不在少数。黑马一路奔来,行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驸马府门口的人刚缓了一口气,那一人一马又飞奔而归,直入驸马府。一路奔跑,少年沉浸在我行我素的孤高中,从始至终,也没看众人一眼。
一个小厮跑过来,结结巴巴说:“驸、驸马爷,有、有路人受伤,他们……”
沈承荣紧紧皱眉,高声吩咐:“去帐房领银子,加倍赔偿,少生事端。”
人群安静下来,沈妍缓过神来,连声询问沈蕴有没有受伤受惊。沈蕴没回答沈妍的问题,他双眼放光,仰着小脑袋向驸马府内张望。
钱益冲沈承荣抱拳,以奉迎的语气说:“慧宁公主的养子真是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被皇上封为郡公,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