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说的没错,尤姜果然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魔修。连玄门弟子都被何欢的伪装瞒过了以为他早已堕于声色忘了初心,唯有他从这些年的蛛丝马迹推导出了何欢真正的心思。他信何欢心中仍有天下,正因信,所以必须反。因为,他的道注定要血洗这天下。
这样的情形其实有些讽刺,与何欢处在同一立场的玄门正聚集弟子想要灭了他,世上唯一相信他在守着天下的却是立志颠覆天下的魔修,想到这里,何欢的笑容有着些许嘲讽,望向水镜的目光却是极为清明,只缓缓道:“你时的名字,是姜奉之?”
本以为尤姜听到这话会有些震惊,未想他面色丝毫不动,只坦然道:“曾经是,如今我只是魔修尤姜。”
当一个人真正看开之后,便不会再忌讳过去,他如今再不掩饰在琴棋书画方面的本事,想是真正同正道时的自己划清界限了。这样的果决是何欢百年来求而不得的,不过,也不必羡慕,毕竟,玄门是不同的,步青云和姜奉之也不同,他们并非同类人。
见何欢不再言语,尤姜神色有些急躁,他到底还是少年心x_i,ng,总是想靠论辩说服与自己不同道之人证明自己的正确,如今碰上何欢这副你开心就好的态度倒是不知该怎么回了,只厉色道:“正因我出,所以我比你更清楚如今的正道隐藏了多少龌龊事,天道盟的底子已经烂了,仅凭一个玄门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何欢倒是真没想和他辨什么,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日子,从不需要谁来承认,也不需要谁来陪伴,他的飞升之路完全可以一个人走下去。既从未对尤姜的忠心抱有期待,也就不会升起被背叛的恼意,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们,他如今只有一个问题:“步邀莲在哪?”
区还没有能力在极乐宫前布下陷阱,可是,如果是尤姜亲自带人出手,要困住步邀莲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渡劫后的这些日子都是何苦用着身体,想必尤姜便是趁着这个空档瞒着旁人做了手脚。
他会想到这些尤姜并不意外,只如实答道:“我把他困在月间谷。”
在见到何欢之前尤姜心中预备了无数的豪言壮语,他想自己定要好好骂醒这个看不清现实的宫主,然而等到真正面对,看着何欢那平淡无波的神情,他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十六岁
打入魔道,在极乐宫中长大成人,也是在这里开始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魔修。可是,他同何欢多年处下来的情谊大概还不如和何苦这一月的泛泛之交。他走了,少宫主或许还会伤感些时候,宫主,大概是半分感怀也无吧。
到底这些年极乐宫是他一手打理下来的,如果何欢要留他,他未必会走得如此果决。只是如今瞧着何欢淡然的模样,心里平地生起一丝寒意,顿觉场面无趣,便只道:“我已清除西面围堵的正道门派,你若要退往大雪山便从这里走。宫主,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日后再见,便是敌人。”
尤姜去意已决,何欢自然不会再留,只是,他也未必如对方所认为的那般淡然。眼眸望了望尤姜身后的粉衣女子,他的语气首次有了些波动:“你我本就不同道,会有今日我丝毫不觉意外。只是,秀娘,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他走。”
他话里难得有了几分感情,秀娘听见便是眼圈一红,咬着唇望了望榻上的俊秀男子。她跟了这个人八十年,亲眼看着他从绝境之中一点点向上爬终于到了如今的高度,她认同他的道,也坚信这是世间最了不起的男子,可是,有些话今日却是不得不说了。
红唇颤了颤,眼角悬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那被她隐瞒到现在的话终于是出了口:“宫主,风邪身法逆天,寻常修士根本抓不住他。唯有惹到了渡劫期修士,他才会死。”
不敢去看那人神情,她死死捏紧手帕,闭着眼便将话一口气说完,“所以,我给了他玄门地图,鼓动他去对玄门大师兄步青云下手。我知道,一旦步青云落得和那个人一样境地,青虚子一定会将风邪挫骨扬灰。”
“少宫主太像当年的步青云,只要看着他,我便担忧宫主早晚会发现当年之事,如今说明白了也好。”
“宫主,当年之事,是秀娘对不起你。可是,就算时间重来,只要能杀了他,我依旧会这样做。”
她的声音在冷清的青云殿回荡,然而,何欢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回应,没有看她,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整个楼阁。良久,他抬头,渡劫修士骇人的真气骤然扩散,极乐宫众人只觉风云忽然变色,脚下地面也似被惊到一般不断颤抖。那面水镜早已被震碎,这由怒气引发的地动山摇更是让整个极乐宫变得人心惶惶。可何苦根本无心其它,他看见了,何欢身上那正在缓缓消散的纯黑真气。
一旦练了极乐功便只可愉悦,任何负面情绪都会引发功力消散,秀娘这一刀c-h-a得太过突然,又稳稳命中了他隐藏多年的旧伤,正道修士算计了数十年都不曾达成的目标她只用一番话便做到了。
她,成功让何欢伤心了。
“原来,是你。”
咬牙说出这几个字,何欢知道此时自己该冷静下来平复情绪,可是今日,他不想平静。他还记得,那时他没了师门、没了朋友、没了前途,所以他爆掉金丹以同归于尽的心思斩了风邪。风邪
人头落地,他也是经脉尽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是那伏在榻上的粉衣女子上前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