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又黑又丑,前几年他就写过信让她离开,可她非但没有离开,还为他父母病榻前端茶送水,侍衣俸药,送终守孝。
作为男人不能做无德之人,更不能做无责之人,既然她为他做了他身为儿子该做的事,那她以后就是他陈柒的妻子,他陈柒从此……已婚。
想到隔壁那个走进他心坎里的女孩,陈柒心疼的连呼吸都似乎没有了,可他又怎舍得她做小,即便只是一个虚浮的名分他也舍不得。
想就这么离开,不舍的情绪就将他淹没,给思量再三,陈柒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半年,就半年!他想放纵一回,这样他后半生的记忆也能丰富些。
小丫头时常神出鬼没,不是偷看他洗澡就是用偷拍他,他认为拍照这么严肃的事本应该在衣衫整齐姿势端正下进行的,可她浑不在意这些,随意的都能来一张。
有时候被惹的急了,他也会不顾形象的吼她,“温倾,你又耍流氓。”
而她会说:“我只耍你的流氓,不好吗?”然后她眉弯唇翘,笑如一泓春水。将他彻底失神在里面,等回过神来又往往臊的他满脸通红。
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又打开镜头,笑眯眯的拍下一张。
咔嚓,声音极为清脆!
其实他想说,你自己就是一幅画……
这样的相处美好的犹如日日生活在梦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珍惜相处的每一天,近年关他接到了任命书,日军装备精良,而己方大部分用的都是大刀片,枪也只是汉阳造,装备差距大。这一走和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相见的机会,给老家寄了一封他要上战场的信,就想再留下陪她过个年吧。
那天他烧水洗澡,想干干净净的与她过年,哪曾想色丫头会突然闯进来,还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可她居然大胆到亲他,她的唇香香软软的,味道好的让他流连忘魂,更何况她是他心底魂牵梦绕的女孩,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顿时掀起了浪潮般的巨大涟漪,伴随着掀起的涟漪就是心尖上一阵强过一阵的抽搐,苦涩甜蜜交织,搅的他一腔心绪纷乱如麻,又暗喜于胸。
他只能硬起心肠拒绝……
迎着她的目光,陈柒只感觉心脏破了一个缺口,汨汨的往外冒着鲜血,有时是温暖的,有时冰冷的,那丝暗喜如同黑夜里薄弱的光亮,转瞬就被掐灭。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概就是他这样了,然,他亦没有资格,不说马上就要去战火纷飞的前线,生死难料,就是老家那个女人也是他的责任,有时候,责任大于天!
但是,不管以后战场上是生是死,有这么一吻,他已知足。
在送她回去后,陈柒手枕脑后,在黑暗里睁了一夜的眼,天未亮,他就翻身起来,穿上她亲手为他缝制的棉鞋,温暖的不可思议,那温暖从脚蔓延,如潮水般涌向心脏。
不舍,犹豫,这两种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后长长一叹,只余下一句,“温倾,珍重……”
再看了一眼那道紧闭的门扉,“再见,温倾!”
转身,不再回头的决然离去。
寒冷的清晨,男人的步伐铿锵有力,又透着无尽的萧瑟,可那脊背挺的笔直,似没有东西能将他压弯。
三月初,他赶往喜峰口协助赵登禹师长一同抗日,当时他也听说了有个大公报女记者来前线当战地记者,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因战况太激烈也无暇去放,却在一次无意中听小兵说那个叫温倾的女记者身手很是敏捷,救了不少士兵。
温倾这个名字很是特别,又是记者,陈柒不认为除了她还有别人,忙拉过小士兵问了她所在的位置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刚好见到了她差点被炸弹炸飞的一幕,他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多年的军旅生涯还是让他极快的做出了反应,拉起她冲出战壕,可外面到处都是战火和凶残的日本兵,哪里找得到安全之地。
当看到她笑容明媚的对他说:“陈柒,我不怕死。”
陈柒胸口猛的一紧,战场上人命如草芥,尸骨成山,但他绝不希望其中有她。
他语气坚定的对她说:“温倾,你不会死。”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危险来袭,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她扑倒,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她为寻他而来,他为护她而死。
这是他与她悲哀的宿命!
他初见温倾时,微风拂过她颊边的发丝,望向他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璀璨的让他从此无法忘记。
奈何身处乱世,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盼只盼,真的有来世一说,他定然高头大马迎娶她。
可他怕她忘记他,将隐在心底的秘密对她宣之于口,他说:“我其实,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陈柒,陈柒……呜呜呜……你别死,你别死。”
原来她都知道了吗?陈柒不禁脸有些发烫,可他也感觉到生命力在极快的流失,可脚上她为他缝的棉鞋落到了一旁,这是他全身最珍贵之物,他想穿着它在地府里等她。
可是陈柒用尽全力,还是无法将它再穿上,意识逐渐消逝,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少年时的他对母亲说:“我才不要那个女人做媳妇,我的媳妇我要自己找,白白嫩嫩的,比那个女人好看一百倍。”画面又一转,看到了温倾浅浅微笑的望着他,两颊上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儿,那样的她最美,画面就此定格。
陈柒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享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