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掌对开,明寒之后退飘在亭子檐角,风吹拂起他的衣衫,如仙人下凡。红衣人整个砸在地上,双脚蹬地直陷入寸许深,他一手撑地一手扶膝,低着头咳出一口浓黑的血。
胜负已分。
“饮歌,十年不见!”明寒之朗声正气,言辞中却有感叹与沧桑。
饮歌猛地抬起头来,这是一张消瘦到可怕的脸,颧骨高耸,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唇色泛白,双眸如血染的红。许亦涵细细端详,这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想他出手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招招狠厉,这个年纪,这等武艺,不得不说,同辈中难有敌手。
“十年不可,再战十年!”血色蜿蜒在唇下,饮歌厉声道。
“你可还有十年?”明寒之满目惋惜,淡然的深色中隐含愧疚。
饮歌死咬着下唇。
“我知你为报仇而来,我也早已想好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与你交手,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点筹码。千鸟的灭族之仇由我来赎,只要你看在同族之情,保他性命。”明寒之低头扫了柯玖一眼。
饮歌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嘲讽:“好一个你来赎罪!千鸟部落上下千人,一朝屠尽!当年那些人,我一个一个,都要杀光!!”
明寒之敛眉:“你已经杀了很多了。饮歌,我看出来你也快灯枯油尽,杀了我,将这仇恨终结在这里吧。千鸟还有后人,还可传承。”
“后人?他么?”饮歌冷冷地看一眼柯玖,“多年认贼为师,他可知晓我千鸟的血海深仇!连他父母或许也死在你手里,还时时刻刻挂心你的安危。这样的人不配作为千鸟后人活下去!”
“他什么也不知道!”明寒之道,“你若真想杀他,他还能站在这里么?我和你这一战不过是想告诉你,仅凭你,杀不了我!只要你答应压制他的血印,我任你宰割,无怨无悔。往后天大地大,任你洒脱。饮歌,为仇恨而活,这二十几年已经够了。”
饮歌双瞳颤抖,心中激烈交战。
明寒之所言不差,若非他心甘情愿,自己杀不了他!十年苦修!透支了一生潜力,万万没想到仍是这样的结果。
不甘,却无力。
这一刻,周遭静默无声,是柯玖颤抖的声音打破平静:“师……父……”
他抬起眼,眼泪摇摇欲坠:“不要!不要!!”
明寒之闭上眼,道:“小玖,这是师父欠的债,欠千鸟,欠你。师父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当年年轻气盛,参与灭族之战,杀戮无数。这满手的血腥,怎么也洗不掉,只有用命来抵。这些年,梦里梦外,常见到当初那一幕幕……那一晚我们纵火烧了部落,火光熊熊中,我看到了你,一个小小的婴儿被掩埋两块石板交错缝隙里,睁着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被冲天的火焰映红,却始终没有哭,懵懂不知自己处于生死攸关之际。这些年我就是靠着那一刻突然复苏的人性活下来的。小玖,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只盼今日之后,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好好活下去,无论是作为千鸟后人,还是我明寒之唯一的爱徒。”
说着,他锐利的目光逼向饮歌:“饮歌,动手吧!取我性命,救你族人,我信你!”
饮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着柯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好啊,这个交易……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亲自动手杀了你!只要你死在他手下,我以千鸟图腾立誓,压制他血印,保他不死!”
他手一抬,莫非昀背上长剑出鞘,风驰电掣飞出,剑柄插入柯玖掌中。
柯玖眼神一滞,双瞳骤然颤动,浑身血液逆流,冰冷一片。
许亦涵看他神色不对,立即掠到他身旁,压住他手中的剑,怒视饮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多年在明寒之身边长大,对仇怨一无所知,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你今日要他弑师,此后他如何立足于江湖!”
柯玖双眼肿爬起密密血丝,目呲欲裂,浑身颤抖着,“血海深仇”、“灭族”、“师恩”,一个个重如泰岳在心上轰然砸下,沉甸甸无力支撑,几乎崩溃!
他颤抖着嘴唇,哆嗦着从口中吐出一个字:“不!!”
手臂一震,许亦涵倒退两步,只见面前剑光一闪,他甩手,利剑脱手而出,锐利的剑芒直射饮歌!
下一刻,就见白影一闪,明寒之胸口晕染出一大片血色,妖冶地绽放在白衣上。长剑直透胸口,穿背而出,明寒之嘴角蜿蜒下一丝血痕,他的眼中,有多年重担终于放下的释然,有平静,还带着深深的关切与慈爱,深深望着柯玖:“小玖,好好活……下去……”
说着,一掌拍在右胸膛,细碎的声响在身体中沉闷响起,经脉破碎,五脏俱损,顷刻命丧!
明寒之跪倒在地,一代天骄就此殒命。
许亦涵双目一凝,满脑子突突尽是不祥预感,紧跑两步,一手搭上柯玖的肩,就被灼热的温度烫得掌心一颤,骇人的狂躁之气冲体而出,掀得许亦涵几乎站立不稳。
柯玖双目赤红,一转身,直愣愣望着明寒之的尸体,身上红光袅袅升腾,热气冲天,一只血色红鸟如雾凝成,自体内尖啸着飞出,“轰——”,他一扬手一甩袖,离得最近的许亦涵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口中喷出浓血,浑身真气乱窜,几乎走火入魔!
一直在旁默然围观的莫非昀纵身飞出,自后方掠过,转到另一侧抱住许亦涵落地,他剑眉狠拧,眸中满是焦灼,抬手立即为她压制体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