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悕借着天灾,好歹结束了与追杀者们胶着的状态,闯进这个与oga保育基地合作的代工厂。
台风肆虐得厉害,他溜进来时只掀开一条缝,墙壁挂着的“一级防火单位”标识依旧被风刮得歪斜,从外看小窗,能瞧见标识牌突兀露出的一个角。
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一把火就能将所有东西燃成灰烬。这就好比如今的世界。
表情呆滞的送料机器人在厂内无声游走,原料在传送带上滑动,经过数道工序后,钢筋撑起的躯体成型,再依据样本植入不同皮肤和记忆,成为一个个独一无二的“人类”。
楚悕复杂扫过简单刻板到可怖的生产过程,觉得这里就像一叶舟。天神的惩罚已然降临,人类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剑走偏锋,寻到了比上帝更没有人性的方式,以换取生命的延续。
该把这种行为看做狂妄吗?还是该敬佩当权者的杀伐果决?楚悕大脑很混沌,没办法想太多。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不停地不停地跑,不能犹豫,不能停下。即使现在梁亦辞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身后,温柔地哄他“别跑了”“快回到我身边来”,他也不敢听。
楚悕不能确信自己所见所闻是不是真实。毕竟在被非法囚禁期间,实验员给他被注s,he了太多含有致幻成分的发情剂,每一次他都能瞧见梁亦辞的脸。
以至于即便现在梁亦辞越狱了,戴着脚链杵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也只会冷眼望着,任由身体满满发烫。
在每一次的幻觉里,梁亦辞的反应都不尽相同。连楚悕自己都要惊叹自己的想象力。
有时候的梁亦辞一如既往地温柔,轻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劝他“太难受就不要压力自己,我会抱你的”。
而更多时候,梁亦辞却充满了羞恼,总爱蹙着眉头反复确认“你一直是用这幅样子来想我的吗”,评价他这样做是“玷污了两人美好的师生情”。
可无论梁亦辞是骂他还是哄他,楚悕都会哭。强忍时会哭,释放时会哭,被训斥会哭,被拥抱会哭。那段时间,他都分不清上面和下面究竟哪个肿得更久一些。
梁亦辞就是他情欲的缩影。
楚悕清楚知道这件事。可即使再想念再难熬,他也不敢吐出半个字,生怕自己的失言会带给梁亦辞更大的灾变。
教授已经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了。检方正加班加点搜集关于他的罪证,企图给这位跌下神坛的生物学家扣上大帽子,逼他求饶,逼他举手发誓今后会替政府效力。
包庇oga学生,枉顾全人类的性命——这个帽子已经扣得够大了。如果再加上一句目的是勾引oga学生呢?楚悕想都不敢想。
他躲在主机与辅机的夹缝里,捂住膝盖上刮伤的深口子,喘着粗气。
大概是恐怖谷效应。无论新闻媒体将这项人造人技术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作为仅有的幸存者,楚悕凝视无数具白皙无暇的身体从旁侧
躺过,一时间只觉毛骨悚然。
难道所有民众都坦然接受了oga灭绝的消息,愿意让这些冰冷的替代品在人类社会扎根,渗入人类基因库,成为新的地球主宰?可明明不少oga是死在非法实验室里,死在alha的贪婪之下啊?
为什么那位beta保全还在打电话炫耀oga保育基地的月净利润?难道不会唇亡齿寒吗?
楚悕的j-i,ng神快被巨大压力击垮了。
其实早在他被迫签下《知情同意书》,每天十小时轮番观摩oga忤逆alha后的惨状,产生种种可怖的条件反s,he时,他就该垮掉的。
那些视频资料都不是虚构,而是画面晦涩的纪实片。
播视频的人很懂得循序渐进。最初视频里的ala实施侮辱性惩罚,后来演变成暴力行为。那段时间,楚悕难得的半梦半醒都换上了血红色背景板。
j-i,ng神阈值测试实验结束的当天,那位视频里的oga终于被活生生勒死了。
楚悕空洞凝视屏幕,掌心是被指甲抠出的血痕,眼周的青痕宛如活死人,却并没有如实验员想象那般疯狂尖叫着求饶。
他反而从梦魇里逃了出来,试图用唇角牵扯出解脱的弧度。
——死了就好。他当时是这样感慨的。
可就算他面上表现得轻松,实际上那些实验和长期睡眠不足带来的后遗症有多严重,只有他本人清楚。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悕都会在梦里变成那位视频里的oga,在公共场合里听见他的alha在下命令,让他在众目睽睽中下跪。
他浑身战栗,却倔强着不肯照做,那位alha就恨铁不成钢地扇了他一巴掌,手劲很大,梦里的他当即就肿了半边脸。
在被殴打其间,他下意识不去看那位alha的脸,而梦境的终点总是停留在他被一截绳子勒上脖颈,涨得双脸通红,又逐渐转为青紫的时刻。
他会在死亡前鼓起勇气去看那张模糊的脸,毫不意外地瞧见梁亦辞正满眼失望地望着他,用口型对他说:不听话就去死吧。
其实楚悕大半个月没做这个梦了,也不会再荒谬地对记忆里的梁亦辞产生惊惧的质疑。纵然如此,想到这些,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依旧浮上躯壳,逼得他差点咳嗽出声。
若不是远处有个送料机器人遇见障碍物,“嘟嘟嘟”急促响起,引来了两串脚步声,楚悕差点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逃亡。
他已经从那个混账地方逃出来了。之所以没有在各种非人性摧残里死掉,都亏他内心始终挂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