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看吧。”
朱凌锶初时还有些不敢上前,可想着尚妙蝉的性命究竟如何了,还是鼓起勇气朝里一看,
真就只有一套皇后的龙凤冠和礼服。
大石落地,朱凌锶心下一松,才发觉背上冷飕飕的。
卢省赶紧把棺材恢复原样,又说,“您赶快回去歇着吧,这地方虽不是……可也挺瘆人。”
朱凌锶这才感到有些后怕,这种宛如恐怖片现场的布景,让他后知后觉猛点了几下脑袋,和卢省逃一般跑回去。
路上想着自己错怪了卢省,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卢省,朕……”道歉的话,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
“您早点儿睡吧,”卢省语气带着讥诮,或许是察觉到皇帝的欲言又止。
北边的战事,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李显达自己似乎没什么感觉,百忙之中,还给皇帝上了一封慰问丧偶的折子。这仗从初夏打到初冬,脱目罕那终于打算和李显达硬碰硬了。
他是个狠人,却不是个莽夫,在书里能打到北京城,折了六任大同总兵的人,确实不容小觑。
由于后明发兵早,打乱了他的战略部署,脱目罕那的人躲了起来。
但是他们的战术素养,实在是了不得。北项人悍勇,轻易不服管束,居然能一声令下,就藏得严严实实,龟缩不出,真的做到了令行禁止。
这段时间,李显达和他们,小股小股的兵力,间歇性遭遇战,李显达又断了他们的水源,烧了粮草,采用封锁的办法,围困了几座城池。
有一城的人,被李显达断水断粮三个月,居然就这么活活饿死了。
朱凌锶想,原以为脱目罕那是个狠人,原来李显达更是个狠人呐。
而后明的军队,依靠着大后方,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实力保存完好。
李显达又算准了,北项会来抢后明的补给,便在运输的路线上,设下了埋伏。
这一来二去,北项能用的兵,居然活生生少了一半。
可是这么一弄,也大大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和斗志。
李显达把他们逼急了。
北项人开始不要命起来。
这一个冬天,皇帝原以为会有几场血腥的大战,没想到不光是后明将士怕冷,北项人也是。
其实北项的马,在冻得结冰的路上跑,也会打滑,自然不利于开战。
到了二月,春寒料峭,皇帝心中烦闷,卢省便建议他出门走走。
自从谢靖几个月前,在文华殿与皇帝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单独说过话。
偶尔的对话,都是在朝堂上,公事公办的语气。
卢省早已看开,这两个人,但凡有一个像自己这般明白通透,也不至于此。
朱凌锶感觉很孤独。
他从穿书以来,一直努力做一个还算不错的皇帝,按照谢靖的希望,成为他期待的样子。
但是在谢靖的定义里,一个好皇帝绝对不会老是肖想他的臣子。
他最深切的愿望,谢靖永远不能理解和接受。
这是个死结。
在白云观的后山上散步,极目远眺时,皇帝还是感到,一阵挥之不去的烦闷和酸楚。
之所以来白云观,是因为他们这次出门,打着祭拜皇后的名号,而皇后的棺椁,目前就暂存在这白云观中。
是何烨来告诉自己,皇帝的陵墓,因为还没修好,帝后须合葬,皇后的自然也没修好,所以暂时还住不进去。
朱凌锶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陵墓。
而且这陵墓从他一登基开始就在修了。 ???
古人真的心大。
不过仔细一想,的确是有备无患。何烨解释说,现在国家正在打仗,腾不出余钱来做这个,恐怕皇后一时还住不进去,能不能先停在白云观的地窟之中。
因为这事以前也有先例,道理上来说是没问题的,皇帝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就这么办。
卢省叫他出门走走,皇帝借着祭拜皇后的名头,便上这儿来寻个清净。
皇帝在前边走着,卢省落下两步,再远些,侍卫们远远跟着。
除了脚步声,这儿一片寂静,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让皇帝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地沉重。
他已经忘记自己穿书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了。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接手这样一个帝国,而且一干就是十多年,起先兴致勃勃,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出点成绩,可到了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堪重负。
“凝神归妙道,抱一守丹田。
去住浑无碍,升腾任自然……”
前边路上,枯树遮挡着,忽然传来几句响亮的歌声,侍卫们马上警觉起来,把皇帝围在中间,又过了一会儿,那路上终于出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