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本朝的中宫皇后,连续又回了四次的门。
只是,她在这个自小与之无话不谈的叔父面前,却一次比一次沉默。
“叔父当年对鸢儿说,陛下心有所属,可是指的叔父自己?”封黛鸢在最后一次探病时,从头沉默到尾,却在离开前忽然问道。
封晏舟靠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
“那……”封黛鸢咬了咬唇,直视着封晏舟的眼睛,再次问道:“那叔父呢?”
封晏舟沉默了更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原以为,我不是的。”
封黛鸢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哽咽着质问道:“叔父可曾想过,陛下是本宫的夫君,叔父想让鸢儿日后如何自处?!”
封晏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勉强下了床,走到封黛鸢身边,将这个他自小看到大的侄女半抱在怀中,扶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陛下他……并不知我心意,若是鸢儿还想留在宫中,叔父……此生都不会对陛下说出半句。”
封黛鸢却是一把就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掩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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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过了数月,封晏舟没等到从瑞阳宫或凤仪宫传来的信息,却等来了从西边战场快马送来的败讯。
三城被屠、赫连兄弟战死,满朝震动。
封晏舟一面打压朝中绥靖主和一派,一面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此战胜算虽大,却也不是万无一失,可从他调兵遣将开始,直到他将要离京,那个深居瑞阳宫的人,也未曾派人来召他觐见。
确切地说,他的槐花仙已经有快一年,都不曾主动找他了。
除了每日的早朝,他从昏迷中醒来那日的惊鸿一瞥,还是他们二人许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相见。
封大摄政王活了三十四载,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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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封晏舟明知不该,明知鸢儿知道了怕是会恨他冤他,还是忍不住在赴战场的前一晚,踏着月色,独身进了瑞阳宫。
封大摄政王来的时候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等他真见了不知在从何时起,在他面前已变得沉默寡言的楚怀瑾,却一时不知该要从何说起。
好像他们二人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就总是他面前的青年在拼命找着有可能会得到回应的话题。
封晏舟想了想,虽然朝中有温柏深一派守着,不会出乱子,但他还是以朝政为引,起了话头,又许下了诺言来安抚这人。
甚至,连对方想要今夜就与他欢好,封大摄政王都在考虑了许久后,答应了。
然而,他的槐花仙不但没开心,反而哭着要赶他走。
甚至,还第一次对着他,说出了“朕”这个字。
封大摄政王一下子是真的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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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当他们俩个还是镇南王与九皇子,在槐花树下初次遇见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么个柔软又羞涩的存在。
等十年后,封大摄政王仍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皇帝。
还好,他现在总算知道,不能惹哭了别人家的孩子就畏罪潜逃,还知道,要给对方递个帕子擦眼使。
倒是,能舔着脸说声“进步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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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便带着楚怀瑾骑着他的爱马,一骑狂奔到了皇城郊外的山里,找到了那条他儿时曾被他父王带来过一次的小溪。
封晏舟本来是打算,等看到那溪畔漫天飞舞的流萤时,要告诉他的槐花仙,当年他的先父先母就是在此地,伴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儿初相遇。
然而,他们在那湖畔等了半夜,等来了蚊虫万千,却没见到半点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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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封大摄政王就想着,等他大败了柔兰国回来了,再与他的槐花仙来看流萤。
就如同,他想着,等他回来了,要与鸢儿彻彻底底说个明白。
他想要为了鸢儿退让。
可他却不知道,如果他退让了,这个僵局中,是否能有一人可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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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不知该说是天道轮回,还是造化弄人。
那个时候封晏舟想要说话,却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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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安盛十三年的春天起,在这冷寂的皇宫中,也是槐花仍在,仙人再无影踪。
所谓的“槐花仙”,也不过是那一世的封晏舟,埋藏在心底却从未唤出口的,三个字罢了。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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