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它身长四丈,青黑交错,金瞳如火,赤带如织锦,竟和过去书本上描述的蟠龙对上了号。
蟠龙身带剧毒,伤人即死。
想到此处,我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止不住呜咽,惊恐之泪扑簌簌流下。
不管别人是否也认出来,所有溯昭氏都被它这形貌吓着,惊呼起来,纷纷落荒而逃。傅臣之冲回翳鸟头,掉头飞来,欲与之对抗,却被蟠龙一掌击退至百步外。
蟠龙牢牢地捏住我,紧得我喘不过气来。而后,更为可怕的事发生了:它长啸一声,卷起惊涛骇浪,大肆抖动身体,朝着海东面狂奔而去。
不过眨眼的瞬间,同族们已变成无数小黑点,再过片刻,便彻底消失在昏云暗雾之中。
汪洋溥博如天,海风摧山搅海,对这蟠龙而言,却如履平地。随着夕阳渐沉,黑暗袭来,我终于耐不住惧怕之情,嚎啕大哭起来。可不管我如何哭闹,都影响不了它可怖的速度……
几百丈,还是几千丈。我不知它究竟跑了多远,只知道有刀般的风雨刮在脸上;周围一旦出现海岛之影,都会被迅速抛在脑后。
直到冰裂声轰然惊响。海水澹澹,惊风颤栗,浩荡波涛冲涌升空三千丈,恍然凝结为一道冰门,在月光中犹如刀刃,挡住蟠龙去路,令万物静止。
蟠龙紧捏了我一下,令我险些吐出来。然后,它原地深长吐纳气息,放慢了脚步,转身飞向海岸,一座孤高的陡壁。听见咔嚓之声,我低头往下一看,发现连海水都结成了冰块。那正是蟠龙利爪碰裂冰块的声音。
已入夜。明月高挂夜空,竟小得如同一个银白圆盘。我从未见过这么远的月亮,因此海上一切,连通那深蓝坚冰,都显得飘渺虚幻,如坠梦中。
蟠龙飘悠沿崖而上,在峭壁顶峰悬空而停,恭敬谦卑地垂下头去。
它正对处的山峰上,有松岗赤亭,亭中放着玉罍琼杯。亭前站着一名青年,他背对我们而立,身材高而挺拔,黑发如水,长袍如烟,大片曳地玄蓝一如此夜的海。
青年沉声命令道:“放了她。”
蟠龙转眼没了方才的气势,轻手轻脚地把我放在悬崖边。然后,一颗金丹从青年袍中飘出,落在蟠龙爪中。
青年道:“这个顶得上百名水灵。走罢。”
蟠龙低头一看,金瞳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再朝青年垂首示意,长咆一声,顷刻间冲下山崖,没入深海。
我魂飞魄散地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青年背影,想说点什么,却颤颤巍巍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我年纪太小,尚不会强大的法术。但是,这个男子的神力,哪怕是在十里外,也可以凭借本能感受到。
他也不与我说话,只是走到亭中,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青冥悬月,酒声潺潺。
他身姿洒落若仙,又恍如月华,高隔云端。
终于,他侧头望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一抹嘲意:“小水灵,你胆子还真不小。”
这般时刻,寻常人怕是会问问他是何许人物。而我却认真说道:“我是溯昭氏,不是什么水灵。”
“水灵便是水灵,何来甚多名字。”他虽笑着,却毫不客气,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我衣衫s-hi透,浑身淤泥,早已无力站起,却依旧用袖子擦擦脸,挺起小小的胸脯:“都说了,本王姬叫洛薇,是溯昭氏,休得乱改名。”
他终于不再坚持,只轻笑道:“行,叫你洛薇便是。”
我想,这最初的狼狈,与最无意义的尊严,是一切孽种的罪魁祸首。
导致往后上百个年岁中,哪怕我已忘却这一刻他的样貌和表情,也无法忘记此刻的感觉。那种不愿他面前屈服示弱的感觉,想要证明自己的感觉。
大概只有这样做了,才会忘记自己与这个人之间距离究竟有多远。
那是焚尽生命,摧身碎首,也永远追不上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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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夜归
月色娟娟,海声如诉,倏忽间,青年已饮尽杯中酒,望了一眼空中满月,似在自言自语:“昔日九州枫陛蒙尘,王陵墋黩。黔首悉涂炭,宗庙堆白骨。今旧地高悬天英,暗藏欃枪,也不知遗人,尚有千载否。”
他这番话显然不是说给我听的,我也听不懂,于是开门见山道:“我只看见一个月亮,何来天英。”
青年道:“这两天没了,之前高挂了十天,也只能从此处望见。”
“你在这里待了十来天?”
“是两个月。”
我愕然道:“两个月,都一个人在高山凉亭上,饮露餐风?哦不,是饮酒餐风。”
“不是人人都需要进食。”青年继续为自己倒酒,仿佛在告诉我,有酒足矣。
这人神力十足,莫不成正在修仙?莫非,他已是个半仙?抑或是,我和大姐一样,也在这孤岛上遇到了个散仙?不管是哪一种,都令人不由欣喜雀跃,我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眸载星光,鼻若雪山,颧骨两侧,有两条水纹形印记蜿蜒而下。原应是个楼高不及烟霄的美男子,他眼神却有一股独断专行的调调:“你应该更关心自身的安危。方才若不是我救你,你已经被那蟠龙捉回去当安胎药了。”
“安、安胎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