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石远就很生气。
这一周已经第二次,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他爹不顾死活推倒在一辆奔驰车前,然后他爹立刻蹒跚着扑到车前盖上开始嚎:“我们父子两来这里治病,结果病没治好钱还花光了,现在又被车撞,这日子没法活了呀!”鼻涕眼泪说来就来,用手背蹭完之后还顺势要抹到挡风玻璃上。
上一次车主把车窗摇下个缝,扔出50块钱,又指指车内后视镜的背面示意有行车记录仪。他爹立刻止住哭声,捡起钱拖着孩子扬长而去。
石远注意到那孩子的鞋,是个价钱相当不便宜、纯手工制作的小众牌子,国内并不多见;正是寒冬腊月,这鞋子明显过于单薄,虽然被穿得又脏又旧,但缝线处依然牢固结实,正品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这孩子被拐的时间应该并不太长。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是亲生的或者有亲戚关系,警察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关进去没几天就得放出来,还故意凑上前嬉皮笑脸冲你打招呼膈应你。
那次石远就想和孩子搭话,但耳机里有新任务下达,只能咬着牙离开。
刚刚,又碰上了。
还是熟悉的推搡、还是熟悉的说辞、还是熟悉的哭闹,不过这次车主没有丝毫退让,他应该是揪住对方报警了,有个同事正在询问经过。石远走过去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抱起孩子说:“孩子腿伤得挺重,我先抱他去医院,反正最后什么结果谁承担责任,当爹的也不能看着孩子的腿伤成这样都不管。”他直直盯着那个眼神飘忽、似乎想出言阻止他的中年男人。男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们就在前面的附属一院,你一会儿可以来找他。”石远说完大踏步走开。
车子拐了个弯,石远在路边商亭买了一盒热牛奶递给孩子:“不要怕,先喝点东西暖一暖。”孩子握着牛奶眼泪下来了:“警察叔叔,那人不是我爸,我是被卖给他的。”石远点点头:“我猜到了,还记得家在哪里吗?爸爸妈妈的名字和电话知道吗?”孩子点点头:“153xxxxxxxx,我上过一学期学,电话和地址天天使劲背,就怕自己忘掉。我叫秦贝贝,我爸爸叫秦大志。”
石远想了想,掏出电话:“哥哥,我有事要你帮忙。”
焦哲把孩子放在椅子上,一边给他上药一边低声说:“贝贝,叔叔从现在起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一个字都别漏掉,不用点头不用看我,继续喝你的牛奶,就像叔叔没有说话一样。”
“一会儿叔叔给你包扎完,你出门往左看能看到一个开水房,你进去后从窗户跳出来,外面是停车场,你不要进停车场里面,你就在窗户下蹲着藏好,两三分钟后叔叔会开一辆尾号331白颜色的车经过窗户那里,叔叔把后面的车门开个缝,你立刻钻进车里把门关上、再爬到车座下面躲好。记住了吗?”
孩子咬着吸管轻轻说:“记住了。”
焦哲站起来,大声对兰姐说:“好了兰姐,我该下班了,后面再有病号直接转给钱医生吧。”
兰姐对上他的眼神:“好!那我去更衣室催一下钱医生。”
十来分钟后,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冲进诊室:“我儿子呢?我儿子刚才被一个警察拐进来了!”
兰姐硬邦邦敲了敲桌子:“怎么说话呢!刚才有个警察好心把你儿子送来医院,哎呦喂!孩子一身的伤!腿感染化脓得都快见到骨头了,你这个爹当得可真称职啊!”
周围好多人“刷”的集体行注目礼,有几个病情不重的大姐互相开始评头论足、嘀嘀咕咕。
八卦j-i,ng神果然是世界第一生产力!兰姐暗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