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羡觉的自己冰封的心似乎有一点活泛了。
何斯言目光温和的看着他,缓缓道:“你本是我的嫡传弟子,但因仙魔大战形神俱灭,我为你塑魂造身,指引你历经情劫,得道成仙。”
纪羡眨了几下眼睛,心里一瞬春光融融,他的阿言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世上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阿言还活着。
殿上的仙君们视线交流,仙帝和封忱的故事早有耳闻,封忱对于仙帝的倾慕更是一段佳话,未曾想眼前这个新晋的仙君竟是封忱的转世。
“你随我来。”何斯言一步一步走下天阶。
纪羡放下酒壶大步跟了上去,眼睛紧紧的看着他熟悉的背影,生怕一眨眼睛眼前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洵看着两个人的样子,慢慢眯上眼睛,他开始可怜纪羡这个徒弟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寝宫,寝殿的朱红大门缓缓合上,内里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纪羡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想要抱住何斯言,却只抱住了一团毫无温度的空气,两只手臂多余的停在空中。
何斯言闪身到了一米之外,神情平静的看着他,“紫宸星君,我不是你的阿言。”
“你是。”纪羡执着的轻声说一句,未曾料到他会这么冷漠,只是想抱一抱,都不可以吗?
何斯言扫他一眼,淡道:“你既已飞升得道,就该放下儿女情长,斩情绝爱,求的人间大道才是正途。”
纪羡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给阿言,那时他心如寒铁,今天却在何斯言的嘴里听到了相同的话。
“我不想要人间大道,我只想要你。”纪羡深深的咬着牙,突然觉得心口剧痛,不得不压抑着呼吸才能忍住。
何斯言的声音毫无情绪的说道:“你真让我失望,我本以为你早已放下凡尘恩怨,却没料到你依旧眷恋红尘。”
纪羡深深的捏住了拳头,他的阿言死而复生了,但却已经不是他的阿言,纪羡甚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我放不下你,阿言……我做不到。”
何斯言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恬静,“我不是阿言,我是天庭的仙帝,这个名字以后不必再叫。”
纪羡的声音微微带了一点哽咽,“你就是阿言,你是我妻子,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你所谓的阿言不过是你的一道情劫,他可以是我,亦可以是旁人,与你是只的得道成仙的一道阶梯。”何斯言淡淡的说道。
纪羡顿时觉得全身上下冰冷,似冬日里一头雪水浇下头,人都道神仙无情,这一刻他才体会的明明白白。
“可是我……喜欢你……”
何斯言语重心长的说:“紫宸仙君,儿女情长只是小爱,你既已成为仙君,更应追求人间大爱。”
纪羡往前走一步,想要握住何斯言的手,但却如何也碰不到,如同隔着一座桥梁,触不可及。
他的手指尖颤栗着,轻声轻气的说:“我不要什么人间大爱,我只想和以前一样。”
何斯言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带上一丝属于神的怜悯,“前程往事如云烟,为何你却放不下?”
纪羡深深的看着他,像是要刻进脑海中一样,哪怕已经心痛的全身颤栗,却不舍得挪开眼光。
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依旧漂亮,但不再温暖如春,而是如同沉寂的荒野一样冰冷。
“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纪羡一字一顿的问道。
如果有,怎么会这样的无情冷漠。
何斯言下颚微敛,直视着他的眼睛,近乎怜爱的说道:“纪羡,我是神君,我的爱是给这天下之人。”
“那我呢?”难道心里就没有他一丁点位置吗?
何斯言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一下,“你是我的徒弟,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下属,我希望你能早点想起自己的身份,帮我分担重担,而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
纪羡从心口泛起疼痛,闷闷的发酸,死死的咬着牙,“就只有这些吗?”
何斯言静静的看着他,“纪羡,我愿意和你说这些话,因为你是封忱的转世,我欠封忱的情,若你不是封忱,你在殿上做的诗足够我摘了你的三花,打的你魂飞魄散了。”
只是因为他是封忱,纪羡心想,仙帝的宽宏和温情全部给的是封忱,而他纪羡只不过是受了封忱的蒙荫……
怪不得……
纪羡嘴唇轻轻抖了抖,真是可怜又可笑。
他体会到了真正的痛彻心扉,曾经以为自己拥有的,只不过是属于别人的。
他什么都没有。
何斯言淡道:“你以后便住在封忱的宫殿之中,离我的宫殿很近,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像以前一样相处。”
纪羡清楚他说的以前是指封忱,而不是阿言。
封忱的宫殿数百年无人到访,虽是紫殿金台,却冷冷清清。
纪羡住了进去,那日在桃花宴犯下大错,没有仙君敢于他结交,只有明九天不怕,地不怕,拎了一壶酒来与他喝酒。
何斯言几乎是对纪羡有求必应,纪羡想要什么便给什么,他不用通报,便可到宫中去见何斯言。
甚至连仙帝宫中的白玉床,他都可以上去躺一躺,这是旁人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可以随时陪驾,日日黏着何斯言,何斯言倒也不反感,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日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纪羡知道,何斯言对他的好,全都是因为他是封忱。
和纪羡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