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王慢条斯理道:“我确实没料到,我一不在家,你就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出来,枫弟啊枫弟,你连族中长老都能骗过,可真是天大的本事啊。”
妖王竞枫为求逃生,自是不敢再隐瞒半分,心思电转,将先前借兵计谋托盘道出:“我,我是找了一个小男孩假扮的您,他,他长得跟你很像,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姐姐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了!”说到后来,又开始呜呜咽咽,在地上接连磕头。
大妖王点点头:“嗯,此事,也算你立了件大功。”
妖王竞枫听她口风松动,惊喜道:“姐姐原谅我了?”
大妖王道:“是啊,看在你好歹做了一件好事的份上,姐姐就送你一个好的归宿吧。”
妖王竞枫与她相处三百余年,听她突然好商好量,瞬觉古怪,待见大妖王运指如爪,一步步朝他趋近,大叫道:“姐姐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对我下手,我是先王遗腹子,是母后耗尽自己的妖力将我生下来的,我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又接连大叫几声:“寒竹寒竹,快点救我!”寒竹那边始终无动于衷,转头一望,但见寒竹四肢尽遭那女随从斫断,口中咯咯作响,灰白瞳孔微微上翻,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妖王竞枫瞬感绝望,僵持之间,从山林一侧冲出几名凡人,口中高声喊道:“恩公有难,大家冲啊!”原来这妖王竞枫为了收买人心,之前在南岭广布恩泽,一些凡人受他恩惠,视他如神,眼下见他受难,便有二三十人自发纠集起来,前来援救自己的神。
大妖王叫了一声:“兰辛。”那女随从步出几步,以妖术划下一道光线,将攘攘不休的凡人拦在三丈之外。那群凡人遭到阻拦,却犹自叫嚷不休,大妖王微微蹙眉,沙沙的嗓音道:“吵吵闹闹,杀了。”兰辛听命,远远朝凡人挥出妖术,凡人瞬觉颈项一凉,横七竖八接连倒地,山中瞬间回归一片宁静。
妖王竞枫刚逢生机,转眼又遇死路,心中感受实可谓大悲大喜。眼见大妖王有力掌爪已爬上他的脖颈。他挣脱不得,口中发出咯咯之声,一张俊美之脸渐渐扭曲。生机渐渐消散之际,气若游丝:“为什么,我是你的亲弟弟……”
“想知道为什么吗?”大妖王俯**,陡然加重手上力道,在他耳畔轻轻落下几字:“因为你根本不是——”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唇齿间,只余他二人听闻。妖王竞枫听到最后几字,突然抖了一下,双瞳猛然急缩,神采消散,就此气绝。
大妖王将他轻轻放下,起身立起,以威严声音道:“妖王竞枫,假传吾令,戕害族人,因带兵无方而至战败,于南岭荒林畏罪自裁。”
说完这话,又翩然转身,看着一旁眼泛泪光的寒竹,嗤笑道:“他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寒竹本身受重伤,又遭兰辛砍断四肢,现下度过最初痛楚,终于勉强说得了话:“王,请动手吧……”
大妖王摇摇头,道:“寒竹曾为先王随从,又继承了先王妖火本事,于情于理,本王实不该对你赶尽杀绝。”
寒竹惨然一笑:“惺惺作态……连他都要死,我一个小小的随从岂敢有这等殊荣?”
大妖王毫不以为忤,道:“枫弟杀害五十族民,又擅传我的命令,兴兵南岭,我不杀他,族民民心不安。”
“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的王,”寒竹呵呵笑道,嗓音几乎渗了血:“是您将他养废了!他为您一手养大,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子向来嚣张跋扈,是您放任他兴兵南岭,又罗织罪名,残害于他……”
大妖王森然道:“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寻死路。”
寒竹呵呵一笑,加重声音道:“您是给了他一个尊贵的身份,但您始终无法将他视为自己的亲弟弟,您所给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有的身份地位而已,实际上他想要的,您永远都不可能给他。”
大妖王不言,任由他直言指责。
“当年先王战死之际,族内大乱,多王并立,西涯山被迫隐世,您抱着这个刚刚出世便失去双亲的孩子,不吃不喝,在大长老洞外跪了七天七夜,大长老听得洞外婴儿啼哭之声,一时恻隐,出山为你们姐弟主持公道,您才能安稳坐上这个位置……是啊是啊,当时的您,就已经如此狠心对待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在族中树立无比威信,自然不需要一个多余的二妖王了……”寒竹说到最后,深深闭上眼,凄然道:“寒竹四肢俱废,妖力尽失,如此活着,已然了无生趣,请王给臣一个痛快吧。”
大妖王心知他已存死志,留着也无多大作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兰辛,动手。”
这时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无须脏了兰辛姐姐的手,我来吧。”
说话之人正是元桑。他一身轻快,悠然走至寒竹身侧,冲着寒竹歪头一笑:“寒竹哥哥,对不起啦,还是那句话,谁叫你们跟错了人呢?”说罢飞快出了一掌,打在寒竹胸口,寒竹受他一掌,释然一笑,双眼再也无法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