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背对着他,只是轻抚石碑,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连风也停了,谢留尘有些尴尬,想开口,一时又不知该问些什么。他莫名想道:“好安静啊,这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想着想着,突然听身前人气息一紊,低声叫了一句:“谢师弟啊。”
谢留尘下意识应了句:“在在在!”
商离行回身一望,见他认真端视自己,双眼一眨一眨的,不由失笑:“这么紧张作甚?”
谢留尘忙辩解道:“我没紧张!”
商离行含笑看他,又拉长尾音叫了一声:“谢师弟啊——”
这一声道来温柔款款,更多几分缱绻情思在其中,谢留尘耳朵尖莫名有些红了,扭过了头,又羞又恼道:“你这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别老这样!”
商离行静静凝视着他,一双星眸倒映出海面粼粼波光,声音出奇地温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如此良夜,正是情人私话时,经由商离行说出来的,哪里会是除情话之外的其他事,谢留尘耳朵烧得更红了,别扭了一下,小声道:“什么事呀?”
商离行神色哀切,看着他道:“跟我在一起,真的很为难你吗?你会感到委屈吗?”
谢留尘脸上潮红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他猛地抬头,睁大眼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你还是在怪罪我?”
商离行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人各有命,每人经历过的事情不同,我没经历过你的那些事情,自然也无法理解你为何宁愿一意孤行也不愿选择相信我。”
谢留尘心中无由来地一酸,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揪住他的衣袖:“商师兄……”
商离行只是定定看着身前石碑,温声道:“我并非有心狎昵与你,若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我尽可以抽身离去,反正也还陷得不深。”
谢留尘手下动作一滞,旋即更加用力地握了上去,看着商离行无悲无喜的侧脸,一时只恨自己笨嘴笨舌,不知如何回复才好。
商离行又道:“谢师弟,你的想法呢?”
谢留尘轻轻摇了摇头,呐呐开口:“我不知道……”
商离行反倒轻轻一笑:“你若是直言说不,我也不会一味强迫于你。情爱之事,方得你情我愿方得其中况味,一味强取豪夺,只能贪享一时之乐,但天长日久下来,热情消散之后,又有甚么滋味可言?但如今看你这般模样,你也不是全无感觉。”
谢留尘想及方才床榻之上自己主动迎合商离行亲吻一事,面皮又是一热。
商离行温雅的声音自身旁缥缈传来:“我方才去了一趟幻境,见到了一些旧人旧事,渐渐地倒是冷静下来了。先前是我一时盛怒,说错了话,你不必记在心上。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在这三天内不要出门,好好考虑是否继续跟我在一起,还是与我天涯海角再不相见。若选前者,我尽可以放下秋水门一切,与你游历天下,一心爱你护你;若选后者,那你便可以自由走人,从此不必因待在我身边而闷闷不乐了,此后一生,我也不会再纠缠与你。”
谢留尘不意他竟一下子将话说至如此决绝,可见并非全是一时兴起。他内心一震,失声道:“我不答应,就不能跟你见面了?”
商离行叹息般道:“是啊,你想跟我称兄道弟,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你难道忍心看我忍受心爱之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拥抱的痛苦?我不缺兄弟,只缺恋人,所以将选择的机会留给你。三天后,你给我确切的答案。”
谢留尘望着他淡然自许的神情,小声嘟囔道:“你刚才还要我做你道侣呢,现在又不要了?”
商离行摸了一下他脸,笑道:“并非不要,恰恰相反,我对你是爱到极致,才甘愿放弃主动权,我不想再让我们之间重蹈无念与南星的悲剧。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此后是分是合,见或不见,都在你一念之间。”
谢留尘听出他语气中的涩然之意,一颗心渐渐沉至无边深渊之中,心道:“要让我做选择,好难,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