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不由失笑,想到此举确实有着维系生物繁衍的意义,心道:“这位傅先生是个有智慧的人物。”
日子如此波澜无惊而过,他在周家村又生活了半个月,晴天时与秋儿父女去山上砍柴,出门闲逛,下雨天便躲在家里,与丹吾练功打坐。
丹吾长得极快,这半月中身量又拔高数尺,已经与他一般高了,因怕村民指指点点,再也不肯出门。谢留尘整日里愁眉苦脸,一是为如何向村民解释这吃了药一般膨胀的弟弟而苦恼,二是为无法与丹吾沟通而烦恼。
这天早上,丹吾躲在房中,不肯说话,不肯吃饭。谢留尘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与他闹了一场别扭后,也不练剑了,随手拎起一件外袍,气鼓鼓地出了门。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村道边青草沾着将滴未滴的水珠,粉白的野花落了一地,被鞋履一踏,碾成了泥。他踏着泥点,走到隔壁周六叔家。
秋儿在屋里听到他的脚步声,欢喜地应了一声,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将他迎进屋去。
屋中热气氤氲,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味。甫一进门,光线一暗,差点以为身处药庐中,等秋儿重新关了门,他才看到除了周六叔父女二人之外,房中还坐着另一人。
那个人着一身白色长袍,头戴纶巾,穿作书生样貌。霎一看他的面容,只见唇红齿白,面容十分清秀。白袍落在身上,更衬得他周身一股掩不住的fēng_liú气韵。秋儿关门之时,一股冷风恰吹进小屋,书生以拳抵唇,猛嗽几声。
秋儿啊了一声:“傅先生,不好意思,还是让你吹到风了。”
书生咳完之后,对她浅浅一笑,道:“不是秋儿姑娘的问题。”他目光一转,转到谢留尘身上,慌忙站起,道:“原来是来客人了,失礼失礼。”
谢留尘被秋儿拉着走到屋子中央,坐到书生对面。
那书生整整衣袍,拱手道:“晚生傅长宁,城西人士,初次得见阁下,实乃三生有幸。”说罢,又长长躬身一礼。
见他这般大礼,谢留尘也不敢坐了,立马站了起来,讪讪道:“啊你,你不必如此多礼啊。”
秋儿道:“这位就是之前说的那位傅先生。”又扯他衣角,示意坐下,眨眨眼道:“傅先生一直都是这么多礼的,习惯就好。”
周六叔沏了一壶茶,端着茶盘走过来,笑道:“老六父女俩第一次见到傅先生时,也是被他行了这般大礼,哈哈。”
傅长宁恭敬接过他手上茶盘,先以掌抵着杯底,拿起一杯茶给周六叔:“第一杯,先敬长者。”又递了一杯给秋儿,道了一声:“秋儿姑娘,请。”而后拿起第三杯递给谢留尘,出口却有些踟躇:“这位——”
谢留尘忙将茶杯接过,道:“在下姓谢,谢留尘。”
傅长宁道:“谢公子,请。”
谢留尘有些局促,双脚并拢坐在一旁凳子,点头道:“傅先生,请。”
茶香飞在矮小的瓦屋中,遮掩了那股淡淡的药味。屋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谢留尘抿了一口茶,方才与丹吾闹别扭的气恼情绪消散许多。四人悠悠聊天,谈到上次进山砍柴,见到木屋前后晒满书籍之事。
傅长宁解释道:“那日晚生是去城中抓药回来,见日光温煦,便索性将一屋子藏书晒开来。幸好那日事先晒了书本,不然其后半月,日日y-in雨不停,要等老天赐下晴天,怕是要等上十天半月了。”
谢留尘问道:“傅先生是身体不好吗?”
傅长宁又咳了一声,叹道:“去年入秋时分,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之后就一直咳得断断续续,总不见好。”
谢留尘哦了一声,抬眸望了这书生一眼。刚才没怎么注意看,现下细细端详,见他确实是身形萧索,面有病色。他见谢留尘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也朝他绽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眼角现出微微笑纹。
谢留尘只觉这书生长得面善,人又礼貌,不由关切几句:“去年入秋?那算起来也差不多大半年了,什么病会生得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