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得整夜整夜出冷汗,一闭上眼就做噩梦。梦里面的我只得六七岁,岑先生和岑太太带我与沁春去游乐场,有好多好多的人,我们被人群冲散了。我拼命迈着短短的孩童的腿,想要追上父母。当终于可以看见父母的衣角时,却见他们抱着沁春高高兴兴,根本不知道另一个儿子不见了踪影。
巨大的失落与遗憾将我从梦中惊醒。那种被遗弃的恐慌感紧紧攥住我的心脏,让我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喘不过气。我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只有在这种深夜里我才敢看一看自己的心,灰蒙蒙的,结满了蜘蛛网的内心——我嫉妒岑沁春。
我嫉妒他被上天钟爱,天赋过人。我嫉妒他得父母偏爱,处处以他为重。至于丁卓,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我并不为了丁卓而嫉妒他,因为在这件事上,我连嫉妒他的资格都没有。
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人,岑染春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我开始远离丁卓,他约我也并不出去。他为着信守对沁春的承诺常常来关照我,我总不能假装不知道自己心里有鬼。
岑染春就算是一个心理y-in暗的卑鄙小人,但也绝不会去碰岑沁春的男朋友。
我夜里的噩梦已经够多了,并不想再多一个。
沁春会写电邮给我,为着时差,他很少同我打电话或是视频。我有时候看着看着他的信,也会想到丁卓,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克服时差与纬度的分隔。
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冬去春来,沁春已经在习惯了交换生的生活,而我和丁卓也很久没见了。我胸口的洞并没有愈合的迹象,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忽视它。
不过是失恋而已,我已经持续失恋了数年了,相信天长日久,我终究会痊愈的,我只是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
可是丁卓不知道我心里的隐痛,他不肯消失在我的面前。三月暮的时候,他坚持不懈地打电话给我,要为我庆祝生日。
他说:“染春,出来,我们一起帮你和沁春做生日。”
是的,即使沁春在几千英里之外,他都挂住给他庆生,而我么,只是为着同一天生日,附带的。一个理由、一个搭头、一个观众。
可是我听到他深埋在话语里的失落,便狠不下心拒绝他了。算了算了,岑染春做惯了陪衬,再为他做一回又如何呢。
于是我答应他,生日那天同他一起吃饭。
丁卓拎着订做的蛋糕过来找我,在饭店的包间里打开蛋糕盒子的时候,我都不禁感动了。
刮了n_ai油的蛋糕上,用果酱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一行是“沁染”,一行是“永远快乐”,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笔。不用问,一定是丁卓亲手所做。他为沁春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有何话可说。
我心酸地微笑:“来,让我们点上蜡烛,拍个视频给沁春看。”
丁卓立刻显得很紧张,拉拉衣服,理理头发,才很郑重地说:“行,现在录吧。”
蜡烛点上,灯光熄灭,我在氤氲的烛光里,对着镜头声音几乎哽咽。
“沁春,你看,丁卓亲手为你做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很想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快不快乐,并不要紧,至至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快乐。
那天我同丁卓喝了很多酒,从饭店出来,他带我去了他在自己学校附近新置的公寓继续喝。他显得很放松,说难得有人可以陪他说说沁春,一定要多聊一会儿。
我一直沉默地听他絮叨,听他说对沁春的欣赏,说他打算毕业后也过去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