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上挂了电话,转身再回到纪嘉奕门前时,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宋亦上想要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就握成了拳贴在自己身侧。
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扇门,并不开着。
宋亦上在门外又站了五分钟,然后他退后,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拍摄接近尾声,任务越来越繁重,人们的心态却越来越轻松,不少人已经计划起了结束这段苦日子后他们的小假期该怎么过。
宋亦上今天来得很早,到了之后一个人埋在角落里背台词,酝酿心情,今天拍的是大戏,陶未和何历在和陶未父母的对峙中揭开了过往的真相,何历抛弃原本自己可以一直享受的金钱、名誉、地位和身份,选择为自己父亲要一个说法。
死去的人永远闭上了嘴巴,合上了眼睛,活着的人希望他们能体面。
那些守护了人间良善和公正的人,太值得被人们铭记。
以往拍这种戏时,宋亦上往往会有些许紧张,今天的他却很平静,方瀚渊正和扮演陶未父亲的老演员沟通,组里的工作人员们忙前忙后,一刻不停,灯光就位,摄像机就位,人员渐渐就位,宋亦上坐在角落的躺椅上,闭上眼睛放空了大脑。
他回忆了一遍在这个组里自己的角色生涯,从夏日刚进组里的稚嫩,和纪嘉奕无言的抗争,到后来一步步豁然开朗,在演戏方面,算纪嘉奕心里半条蛔虫了,而他的陶未,他的何厉也陪伴了他这么久,他体验着他们的痛苦,也享受着他们的快乐。
时光一晃而过,宛如光影穿梭,陶未和何厉在改变,他也在成长,副导演开始喊人集合时宋亦上走了过去。
提前排过两次之后,正式开始拍摄,何厉站在陶未家位于中心区域区的二十四层楼的客厅阳台上,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阳台两旁一边摆着一盆松柏盆景,松枝苍翠,傲骨峥嵘,何厉转过身,走到沙发上,给陶未和陶父陶母各倒了一杯热水。
何厉和陶未自从换了身体过后想尽各种办法一直没能换回来,刚开始的新奇和欣喜过后,有过重新恢复原有生活的渴求,后来发现难以实现,一直用对方的身份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一个有了金钱,一个有了自由。
知道了真相的何厉可以永远保持沉默,享受陶未的身份带给他的一切,他不用再当一名人人喊骂的娱记,而是可以放下摄像机,成为镜头里面的人。
那是他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生活。
何厉给三位倒过水后,自己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他从茶几上拿起一颗苹果,边削苹果边说:“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位揭发企业排放污水的记者吗?”
陶父眉头皱起:“那件事不是过去好久了吗?”
陶母也附和:“对呀,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今天我们来不是说想介绍你的朋友给我们认识吗?”
“过不去。”何厉抬头看着他们,“因为今天当事人的儿子也来了。”
陶父一阵猛咳,陶母拍着他的背,惊恐地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假何厉。
陶未一脸震惊,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本他今天早上打算出国去全世界自由行的,刚好借着何厉的身份,无拘无束地去看一眼世界,何厉却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他走之前说明白。
陶父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陶未,陶未抛弃闲散的坐姿,身子前倾问何厉:“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何厉双手交叉,低着头说:“当事人的儿子,是我。”
陶母快要崩溃了:“宝贝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们的儿子啊。”
何厉大幅度地摇了好几次头:“不,我不是陶未,我对面的人才是,我的名字是何厉,我和陶未换了身体。”
陶父感到自己血压升高,呼吸有些急促,他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陶未在这个过程中想到了之前的异常,他站了起来,走到何厉正对面:“你是他的儿子?”
何厉直视着他:“是,我是。”
陶母喊着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陶未回过头温柔地看着她:“我是陶未,他是何厉,我们的确莫名其妙换了身体。”
陶母睁大了眼睛:“不可能。”
陶未:“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最喜欢吃的糕点是凤梨酥,平日里对花生过敏,小时候数学考过36分,和我爸第一次见面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有说错的吗?”
陶母紧紧地握住了陶父的手,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执一词。
陶未继续看着何厉:“你想要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何厉坐着继续削平果,仰着头看陶未:“我想要还原事实的真相,我想要一个道歉,我想要做了错事的人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不是在虚伪的盛世里狂欢。”
陶未脸色严峻:“你说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二,这件事不只是我爸妈的错,各种偶然因素和巧合叠加在一起酿成了那起事故,如果我们只盯着过往的事,日子又怎么再往前走,怎么进步?”
何厉放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朝地上摔去,猛然一声脆响,玻璃四分五裂,满地都是碎渣。
陶母喊了一声,何厉朝陶未吼道:“如果犯错的成本如此低廉,伸张正义的代价如此沉重,那让那些真正有底线、有原则、有理想的人怎么办?如果世态炎凉,黑白颠倒,那么谁会来守护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