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戏院有孟希声的场,唱的是他心心念念良久的红拂女。
不想到大戏院门口,才知道演出被迫中止,今晚南京驻军要做夜间战略演习,清了好几条街,所有娱乐活动一律暂停。大戏院的工作人员正在安排退票,方无隅老大没趣,禁不住想苦笑,大概他命里和红拂女无缘,每每想听,却被各种事由阻拦。
方无隅退了票拐到大戏院的后台去找孟希声,孟希声已卸掉了妆,单手拎了拎衣袍,跨出门槛,转眼就见方无隅在寻他。视线触碰到时,方无隅轻轻一笑,那张粘了胡子的脸颇为滑稽。
孟希声揪了下他的假胡子,原本还在笑,听他说这是剪了他的铜钱头做成的,扬手便要打他。
这吃饭唱戏的行头是能随便糟践的么。
方无隅忙把《宇宙风》往前一挡,果见孟希声收了手。最近孟老板迷上了骆驼祥子,每期《宇宙风》必买,读得津津有味。方无隅伸长了脖子从窗户看到街上一片纷乱,有退票的,有抱怨警报太过频繁的,有烦大学生老是说教的,直到一支军队昂首阔步而来,行人统一避让,军靴刷刷刷地响,掩掉一切聒噪。
方无隅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不安了一下,也不知何故,猛地抓了下孟希声的手。
孟希声正在读报,抬起一片清亮的眸子睨他。
方无隅笑了笑,说:“每回都听不到你□□拂传,好生难过。”
孟希声挑眉:“你想听?”
方无隅点点头。孟希声一笑。
那天晚上两人归家,孟希声抱着借来的红拂女戏装,说你想听,我唱给你听。
方无隅怔住,跟着他进屋,围到他身边,见他细细地描眉画睛,贴上头片,涂上油彩。屋子里台灯暗,外面天色早黑了,漏了点月亮的清光进来。方无隅闻到了孟希声脸上浓郁的胭脂气味,略略稀薄了那双太过清冷的眼睛。暗光里看这浓墨釉彩的脸,那些颜色更加浓烈,竟比在戏台上看更觉心动。
方无隅挑起一支眉笔,说:“我帮你画眉。”
孟希声笑道:“你会吗?”
“你忘记我是谁了?”方无隅也笑,“万花丛中过的少爷,fēng_liú快活的纨绔。怎么可能不会画眉?”
孟希声一愣,讽刺道:“倒是忘了这茬。”
方无隅一抬他下巴:“醋了?”
孟希声别开脸,方无隅凑上去,说:“除你之外,就给我娘画过。你怎么连我娘都醋?”
……这混账东西。
方无隅小时候抓着个眉笔给他娘乱花,他娘气得把这臭小子踹到一边,方无隅见他娘不给他画,他就乱下毒手,在墙面上涂鸦,还在他爹屋子里画了个大王八,最后画秃了笔,也撒完了疯,便再未碰过这东西。
如今执起来,给孟希声描眉。
方无隅手稳,虽然不会描,却也不抖不颤,像那么回事。孟希声想,这就像方无隅的为人,不知天高地厚,行事无忌,什么他都敢做。
距离无限拉近之下,孟希声看着他瞳孔里折s,he的台灯,也为这家道中落的少爷的颜值折服。
方无隅真是个好看的人,别人俊朗,不及他俊朗得这样张扬,总带着跋扈的神采,这竟成了他身上最鲜明的特点。
画完,孟希声揽镜一照,又描补几笔,妆成。
两人到庭院,爷爷负责弹奏乐器,方无隅搬张小板凳看他演独角戏。孟希声也不计较,反正就捡著名的段落来唱,没头没尾,没人与他搭戏,他却唱得认真,为眼前这唯一观众。
红拂女这角色太适合孟希声了,刚柔并济,乌发在光线下像过了水一样,眸底的光飒飒地透出来。
这位红拂女眸光一瞥,不远不近地望过来,眼波如秋水,方无隅心脏突突地跳快。
孟希声台下又冷又冽,秋风霜白般。但台上的孟希声软和了许多,甚至于有那么点……魅人。尤其慢板磨撮,他的声音侵肌入骨,方无隅吊在色这把刮骨钢刀下,被撩得有点半死不活。
有时候方无隅觉得很奇怪,孟希声明明是个像水一样清冽的人,他这捧烧得炙热的火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却反而在他这儿烧得愈演愈烈。
这一场红拂传多年以后,方无隅都能记得其中细节,包括孟希声甩袖时的角度,那低眉一笑,那夜奔时义无反顾的坚决。
可遗憾的是,这戏依旧没能唱完,被尖锐的警报声打断。晚上陆空两军演习,警报怕要响到半夜。
三人空落落地沉默如金了一会儿,孟希声道:“以后再唱吧。”他进屋脱掉戏服,还在卸妆,方无隅把门合上,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把他扯进自己胸怀。
方无隅太过用力,孟希声被他带着在这间屋子里跌跌撞撞,吞下方无隅炽烈的气息。他脸上还青一块白一块,斑驳的色彩纠缠着升起的yù_wàng,叫方无隅痴狂。
警报声呼啸良久,响个不停,外面半幕夜色都被探照灯打亮。
被亲吻得喘不上气时,孟希声却没有推开方无隅,反而不死不休般地痛咬住方无隅的唇,方无隅吟哦一声,两人在狂热之中都品到了一丝铁锈味的血。这却没让他们停下来,yù_wàng反而更深。
荒唐地撞翻了许多东西,孟希声被压到墙上,嘴巴轻轻地说了半句话:“方无隅,我……”
方无隅吻在他侧颈,等他把话补完。
“方无隅,我怕。”
方无隅抬起头,破掉的唇角在漆黑中露出褐色的血痕。他停下的一瞬,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