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钟浅出事的那一刻,到回程飞机上,到回来后听医生介绍诊断结果,到这样静坐等待的漫长时间里,他大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呈现出阶段x_i,ng空白。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客气道:“家属可以探视了,但只能进去一位。”
话音刚落,离门口最近的钟季琛立即起身。
其他人,挂着手臂吊带的方莹,陪在她身边的林源,以及钟父钟母,虽然都是一脸的焦急,却没一个人起来跟他争。
钟季琛在护士帮忙下做了消毒处理,换上无菌服戴了口罩。
没进来前心急如焚,到了近前却忽生情怯。
床头一排各式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他的视线落在监控屏上,上面不断变化的数据是他的浅浅的生命指标,虽然不懂,却能看出是在延续。
他这才抬起脚,疾步走向病床。
钟浅鼻孔c-h-a着氧气管,头部贴满电极片,经由数条红红绿绿的导线连接到床头仪器,看起来有点吓人。脸上却干干净净,没一点伤,好像只是睡着了。
他很想触摸一下她的脸,可是却不敢摘去手套,怕造成感染。
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隔着手套握着她置于身侧的手,他轻轻呼口气,腰低下去,把戴着口罩的脸贴上她的手心。
严重脑震荡,大面积水肿和瘀血,压迫多处神经区域……医生和他说话时他脑袋都是懵的,对这些术语几乎没有概念,听完后他问:“会有后遗症吗?”
浅浅那么聪明,如果伤了脑子,以后……
医生一脸抱歉,“这个现在还不能判断,要等病人醒来作进一步检查。”
他呆了呆,然后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做了个更抱歉的表情。
钟季琛吸了一下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流了泪,他抬头,看到钟浅手心s-hi漉漉。她纤细的手腕还贴着电极片。
他忽然慌乱,找东西擦,却什么都不敢乱碰,最后在西裤口袋摸出一方手帕把她的手擦干。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护士轻声提醒:“钟先生,时间到了。”
秦岳接到秦雪电话时,人正在朋友的别墅。
窝在泳池边的椅子里,身边一池碧水波光粼粼,他却一副颓废状。听到消息后,麻木了两分钟,立即爬起来。
开车时,他还心存侥幸,也许只是秦雪气他忽然顺从家里安排,故意整他。
也许,是知道了他对她姐们儿做的缺德事儿,吓吓他替她出口气。
可是到了医院,听了钟浅主治医师的介绍后,他只想狠狠扇自己。
他还在纠结是临走前跟她道个歉,解释清楚,还是就这样酷酷地走掉让她误会怨恨他的同时也记住他一辈子。却不知,自己在做这种可笑挣扎的时候,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秦岳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钟季琛迎面走来。
擦身而过时,秦岳低声道:“对不起。”
钟季琛像是没听到,抬手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秦岳在过道顿了顿,抬脚前行。
医生说,这三天很关键,如果伤势感染恶化,可能导致脑死亡。即便没恶化,如果三天之内还不苏醒,就有可能一直昏迷下去。
一直昏迷,秦岳当时喃喃地接:那不就是植物人?
医生遗憾地点头。
秦岳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他失魂落魄地一路走出医院大门,坐进车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悲伤多一些,还是内疚悔恨多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爱上钟浅。他只知道,只要能让她醒来,他就算上了路立马被人撞了都行。
哪怕腿再断一次。
同样不敢想象的还有钟季琛。
他是真的不敢想。
此时,他刚冲完热水澡,裹着浴袍仰躺在沙发上。
依他本意,他不想离开医院半步。钟浅每次出事他都不在身边,让她一个人扛,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不愿醒来。最后是钟母把他拉到洗手间,让他看看镜子里的人,那个人下巴一层青色胡茬,脸色苍白,眼底布满红丝。
钟母说:“等浅浅醒过来,你想吓到她吗?”
他一脸呆滞,心里却想起那个清晨,阳光下,他逗她的话。
这才回家梳洗暂作修整。
小猫似乎也觉察到主人心情低落。围绕在他身边,不时跳上跳下博一点存在感。钟季琛任由它去,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茶几上,随即一滞。
他看到钟浅伏在那里写作业。她专注的样子特别好看,让他很想变成她手里的习题册,被她一页一页拂过,一笔一笔书写。
视线再飘远一点,又看到她躺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成筒状罩住眼睛,朝四周转啊转对准他这边,嘴巴里一句接一句,背她的饶舌古文,嗓音清脆,在空旷的房间里带了回声,久久不息。
他还看到她站在楼上衣帽间,对着一柜子粉蓝红白绿,抱怨说买这么多少女装,她马上就要长大了。他低低地回,在家里穿给我看……
水晶灯忽然亮得刺眼,他抬手,挡住。
小猫玩闹许久,似乎饿了,喵呜一声,主人却没反应。
它跑到主人脑袋旁,再喵呜,回应它的是一道低沉鼾声。
主人眼角一道s-hi痕,亮晶晶,没入鬓角。
梦境纷沓而至,如按了快放键一般。钟季琛看到各个时期的钟浅。
绿色草坪背景下,穿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