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话,可是困得不行,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在话筒里喊:“于睫!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手机从掌上滑落了,我懒得去捡。先睡一觉吧,一切等醒了再说。
终于,那洒满红色血滴的镜子碎片渐渐地淡了。透过浴室的窗户,我看到一角天空在楼群的缝隙间露了出来,幽远清透。我猜想,这种淡淡的雪后天晴的颜色,就是那久已失传的,曾令无数英雄动容的汝窑的天青……
一觉醒来,眼前的天青变成了耀眼的雪白,母亲靠着父亲的肩抽泣着。
他们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有些疑惑。
看到我醒了,母亲抚着我的脸哽咽着问:“为什么?小睫,为什么做傻事?你是在怪我吗?你是要惩罚我对你的疏忽吗?”
“好了,人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几天没休息好,你先回去睡一会儿,让我和他谈谈。”父亲安慰着母亲,把她送出病房。
父亲坐回床边,一脸严肃地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杀?为什么他们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勇敢?明明我在很冷静地做事,他们却总是歪曲我。我憋不住想笑,终于努力忍住。
我认真地说:“你们误会了,我没胆量要自己的命,我还没活够呢。”
“误会?简直是胡闹!要不是你那位姓齐的同学,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我避开父亲愤怒的眼睛,扭头看向窗外。齐歌轻易地找到了女朋友,我却无法听从他的建议也去找个女孩子。他到底还是在我这块盐碱地的最深处种了点什么,想一次x_i,ng连根拔去有一定难度,我只能选择淡忘。而淡忘的前提是眼不见为净。
我转向父亲:“下学期我想去法国留学,那里的艺术氛围比较好,器乐演奏也比这里受重视。”
“你自己办手续吧,我和你妈妈都没时间帮你。需要多少钱你提前告诉我。”说话的间歇,父亲看了看腕表。
他在赶时间。我推断,排除了我再次“寻死”的可能,他又想起了工作,也许离开病房就会直奔机场。
“你好好休息,别再闯祸了。我还有工作,这次你妈妈会在北京多待两天,需要什么你跟她说。”
目送父亲从床角拖出行李箱匆匆离去,我不禁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
大概父亲登机前曾将我的情况对母亲有所交待,第二天母亲来送饭时神情很是轻松。她说那一大罐飘着红枣的j-i汤是一位白衣天使提供的配方,专门给我补血的。她说话的口气让我觉得我应该搬到妇产科去。
她又问我那个姓齐的同学和我聊些什么?我有些莫明其妙。她说他在医院门口碰到他,还打了招呼,难道他没来看我?
我故意转换话题:“咱家在通州买房了?”
母亲说,她正准备和我说这事呢。当初她和父亲听同事的撺掇在皇家新村买了一套复式,没来得及跟我说就出差了。走的时候把装修全权委托给一位朋友,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她明天又要出差,只能拜托我等完工后去验收、付尾款。
说到这里,她有些内疚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去不了就先拖着等我们回来吧。”
我坐在床上做了个扩胸动作,对母亲说:“这事交给我就行了。我明天就能出院。”
不过,我还是没拗过医生,在医院又多住了三天。我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个手机卡。把房子的事情办完后,我回军博的家略作收拾,当天就搬到了皇家新村。
房子刚装修完,家俱摆设都是新的,我嫌有味道就彻夜开着窗。有一天夜里,北京大风降温,我冻病了,发烧咳嗽折腾了两个多星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又患了厌食症,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营养针剂维持体力。连退学手续都是父亲帮我办的。经过几个月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我的厌食症在4月底得以痊愈。
好在我生病期间中介公司一直在帮我联系去法国的事情。7月初,我拿到德彪西的母校──巴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开始办理各项繁琐的出国手续。
8月底,我到军博的家收拾去法国的行装,从旧钱包里翻到贺庆生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过去了。毕竟朋友一场,走也得说一声。
贺庆生一听是我,在电话里大声嚷道:“好小子,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我把要出国的事跟他说了,他说走之前一定要聚一聚,我说算了,都挺忙,心意到了就行。
他迟疑了一下,嗫嚅着说:“有个人,一直想见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问他要了电话。
double听到我的声音,沉默了至少一分钟才说话:“没想到还能联系上。以为你不愿意理我呢。”
我简单地解释说:“我大病一场,挺严重的,在医院里呆了好几个月。不想让朋友惦记,就谁也没说。”
他问我现在身体怎么样,我说:“身体倍儿木奉,吃嘛儿嘛儿香。”
他在电话里很沉闷地干笑了两声,说:“挺想你的。其实咱俩只见过一回面吧?”
我说:“可不是,一见如故啊!你现在混得怎么样?”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那点破事儿你恐怕早就知道了。其实那些所谓的叛逆全是烟雾弹,都是给后面的大逆不道做掩护呢!”
我说:“我知道。”
“你有喜欢的人吧?”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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