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来。谢谢你，我是一个孤独的动物。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想见见你。你知道一个人坐在这儿体验夜晚的心情，我没有任何人生，不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空调打到二十三度的冰冷夏日。扩明姜看着房门，并没有空调这种东西。

门被来自外面的人打开了，他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电脑桌前扩明姜躺在地上，心脏停止跳动，已死多时。

“我领了工资就可以还钱。这边还一点，那边还一点，或者先把这边还了，再去还那边。这样子钱还原了之后，剩下的钱都是我自己的了！”

“我找到工作了。重要岗位，没我不行！唉，谁叫那些人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呢，还得我每天勤勤恳恳为公司做事呀！”

“你看，说这张设计图是垃圾的人都是垃圾。看了不到一分钟就妄下断语的是不可回收垃圾，仔细看过后说我能力不行的，还是不可回收垃圾！尽管在一个垃圾站工作，我也觉得挺开心的。”

“一年攒不了钱，两年可能攒不了钱，三年我就有积蓄了。三年很快的嘛，有盼头了！”

赵蠼对于领工资这件事的热忱，不难理解。欠了一屁股债，还都发誓要还，要是没有经济来源还钱就是不可能的事了。赵蠼卖身——是卖技术给东家一个月，东家给她一笔工资。赵蠼去银行提出了那笔，心情好得就快浮起来了。一个记者拿着话筒走过来采访赵蠼，“您好，我是城市电市台的。”

“您好，我是城市公司的。”赵蠼回答，顺便对着摄像头使劲微笑了一下。记者以为赵蠼在贫嘴，脸色差了点。赵蠼补充道，“我真是城市公司的，我有员工证！”

她工作的公司全名是城市开发有限公司。工作证一亮，记者相信了。“您好，我们想问一下，最近工资上涨对您的生活有影响吗？”

赵蠼说，“有，当然有了。我希望工资能越多越好，因为工资代表着我的能力水平。我是人才嘛！”

赵蠼高兴逮着个记者，如果这段不删掉的话别人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她了。记者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采访对象，准备再找个人。但赵蠼抓着话筒不放手，“因为物价涨，所以工资也涨嘛，所以在用钱方面跟以前也差不多，但是工资多了拿在手里总是很快乐的……”

“好的，谢谢这位市民接受我的采访……”

“不行，还没采访完呢。作为一个人才，我觉得现在的工资还是不称我的身份。我学的是设计，拿的是c卡，一起学的几百个同学里，没一个比我强的，但现在他们混得都比我好，这让我有点不平衡。虽然如此，然而这还是不影响我的心态，我认为人就是要快乐，光看眼下的事是鼠目寸光，我坚信我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展现我的才能的，因为我是个人才……”

记者抢回话筒，将赵蠼踢出一百多米。赵蠼滑了半天抬起头记者跟摄影师都走了，她就回家了。刚取的工资就在包里放着，回到家赵蠼把工资给了扩明姜，“我想了想，还是先付赎金为好，那边不付赔偿金还是小意思，这赎金不到万一我被撕票了呢……”

分期分批付款，赵蠼说，“等着啊，别着急，我只要在垃圾场这么干下去不出一年就能把钱都挣来。”

赵蠼把钱交扩明姜手里，钱慢慢变红了……我不是说钱本来不是红的！百元大钞是粉红的，但沾着血它就彻底红了。扩明姜说，“怎么是垃圾场？你不是说搞设计的吗？”

“唉，一堆堆垃圾，一包包垃圾，一整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环卫工人，任务就是得把这些垃圾同事都给扫荡掉。我还不能这么干，唉！我白当人才了。”

赵蠼坐下叹气。赵蠼很少唉声叹气。扩明姜就安慰她，“你要是个人才怎么都不会被埋没的，别着急，你也别着急啊。”

“唉，话是这么讲的，但我这工作看不到希望啊。一个月里设计图全都被毙了，差点就赶我去跟我二姑一起去给全办公室买中饭了……”

原来你二姑是……“我是那个跑腿的料吗我！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证明自我体现价值的！我比和氏璧还委屈呢！”

“好啦好啦，别气，别哭，呀，这哭了，给你纸巾擦擦……”

赵蠼拿纸巾在脸上乱抹一气。赵蠼哭一回就跟蟠桃熟一回那么难。赵蠼把纸巾对准垃圾筒一丢，咻！稳稳定当当地命中了目标。“唉，我是人才，你说是吧？”

“嗯。”扩明姜点点头。赵蠼想了想，“真的是吗？”

“嗯。”

赵蠼说，“为什么。”

“因为相信是无条件的。你听过这句话吗？”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儿。唉，有人相信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杜分诗那种人不提也罢。嗯，我是人才，我是人才，我不是干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儿的，我要干大事，能证实我确实是个人才的那种大事业，嗯，机会会到来的，我相信！相信是无条件的！”

赵蠼笑逐颜开，这才发现扩明姜一身的血。“你杀鸡杀鸭了？”

娅娜迪塔米爱科伦莎娃因公殉职，尸体被砍成了一堆肉酱，收起来难度很大。扩明姜被一颗子弹打碎了脑袋，又活了过来。神现身于世，是要告诉人们，它无处不在。神的暴政，有如泉水，甘涤脏腑。

赵蠼那时候正在办公室里画设计图，扩明姜出门去，不知所往，遛达遛达。娅米娃时而在这条街上出现，时而在那条街上出现，扩明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