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壮低头用草绳将两条鱼串起来,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不由抬起头来,发现天上竟又飘起雪来。丁壮连忙站起来,正要下船,蓦地眼前一花,看到岸边凭空出现一个人,寒风凛凛中,这人只着一袭单层白衣,衣襟飘飘,鞋子上一尘不染,竟悬空地面有一寸多距离,再看这人的脸,却比衣服还要白几分,看得丁壮的脸也有些发白。大白天的……不,已经傍晚了,莫非是见鬼了。
苏寒江拧着眉瞅瞅那只破舟和眼前这个一脸惊恐的船夫,开口道:“爷要租船。”
说、说话了,丁壮耳听得这声音在风里飘飘乎乎,竟不像是从口中发出的,不由得大骇,僵着身子拔腿就跑。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丁壮的腿上,这个身体壮实的汉子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一抬头却看到白衣人又站在了面前。
“你跑什么?”
“鬼爷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小的家中还有老母,您饶了小的,饶了小的……”丁壮跪下来连连磕头,生长在江边的人都听过江鬼的传说,江鬼是溺毙在江里的人,每到月圆的时候就会在江边徘徊,寻找替死鬼。这时虽不是月圆夜,但这白衣人足不着地,声音飘乎,跟传说中的江鬼一模一样。
啪!
丁壮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却偏偏没看到白衣人手动,这下更坚信自己遇到了江鬼,头磕得更猛了。
“爷要租船游江。”
随着音落,一锭明晃晃的银元宝落在丁壮面前,丁壮愣住,捧起银元宝连咬了几口,终于确认这不是纸做的。
“鬼、鬼爷爷,这、这是给小的?”
啪!又是一巴掌。
“爷不是鬼。”声音依旧飘乎,却比飞雪更冷。
“是是是是,爷稍等,小的把银子送回家就来。”丁壮捧着银子欣喜若狂,也顾不得那人究竟是不是鬼,只想着终于有钱可以给娘卖好药了。
“不行。”
苏寒江身影一晃,人已立于舟头。
丁壮站在原地呆了呆才从见到银子的狂喜中清醒过来,结结巴巴道:“爷,你看天色已晚,江上又风大,小的这只破舟即不暖和,又经不起风浪,您要游江,不妨等天气晴好……”
又是一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丁壮的嘴上,嘴角立时渗出了血丝,这汉子这辈子都没被人打过几下,今天一下子就挨了几回。石子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看清哪是石子,分明是又一块银元宝。丁壮捡起了银元宝,手里两块银元宝晃眼得紧。他是知道今儿个这江鬼是找定自己替死了,跑也跑不掉,这两块银子足够娘过完下半辈子,他就是死也值了。
认命地一瘸一瘸走到舟上,将银子在仓内收好,反正他替了死,这小舟不会死,附近的渔民都知道这小舟是丁家的,看到小舟在江上飘着,自会帮他把小舟牵回来交给丁家老母。
解开了缰绳,小舟就顺着江风飘飘荡荡地驶去。虽然有了必死的心,可丁壮还是害怕地缩在舟尾,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江鬼,猜测着江鬼什么会要自己的命。又想娘要是不见自己回去,怕不知有多么伤心,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娘还不苦死,这么一想丁壮便不由悲从中来,心中难过已极。
第2章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全暗,雪越落越大,江风也越刮越猛,小舟在江浪里颠簸,有好几次都差点翻过去,却又险险得了平衡,从浪里穿了过去,丁壮提心吊胆了几回也没死成,不由奇怪,瞄了江鬼几眼,夜色中模糊地看到江鬼负手立在舟头,小舟虽颠簸不已,可江鬼的身影却稳如盘石。
过了半夜,天气冷到了极点,丁壮终于撑不住,进了仓重新点起了炉火,舟尾还有大半的柴没用,丁壮靠着炉取暖,不知不觉竟渐渐睡去。
几日没休息好,丁壮这一睡竟沉得很,直到被一声大喝震醒,醒来时还茫茫然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从仓里探出头来,就被眼前一片血腥给惊得以为自己到了修罗地狱,眼角一抹白色掠过,才蓦地想起自己是被江鬼带来的。江面上泛着血腥的红,断臂残尸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天上仍然飘着鹅毛大雪,风却小了许多,小舟不知什么时候被十余艘大船围在了江心,那些大船上都是手持刀剑的彪形大汉,呼喝着不断往江心上空的一抹白影扑去。白影在江心上空如鬼魅般地东一飘西一荡,时不时就有一道寒芒从白影身上闪现,每次寒芒闪现,就有一片血雨从空而降,顺带还落下半截半截的身躯。
“恶、恶、恶、恶魔……”
丁壮被吓傻了,抖抖索索地越缩越紧,如果他稍微有点常识的话,自然知道这种场面应该叫做江湖仇杀,可丁壮不过是普通人一个,最多不过是杀杀鱼,连杀猪他都没见,何况是杀人,还不是一个一个的杀,而是一片一片的杀。
苏寒江一眼就瞥到了丁壮,看到那个愚蠢的脑袋从仓里一探就缩回去,他才记起小舟里还有这个人,丁壮的声音虽低,可瞒不过他的耳朵,听那蠢货把他从鬼升级为恶魔,不由嘴角冷冷一笑,转身间有意无意带起了更大的一片血雨。
“寒江公子,剑锁寒江,果然名不虚传。”
一叶扁舟突然破浪而来,在十余艘大船的夹缝中穿过,停在了丁壮的破舟前。都是小舟,不过光是看外形就已经是一天一地了,没得比。后来的扁舟前头也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