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咦”了一下,道:“夏岳没有和你说过?那你们俩去年又是闹分手又是烫烟疤的,都没好好谈过这件事吗?”
迟立冬:“……”没有谈过。为什么没谈过?
李唐道:“你们俩这是搞什么,夏岳说不让我跟你说,我当他是两件事都不让说,就都没说,那现在破案了,后面夜店那个不是他,那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前面这回吧?那他以前是跟别个练散打的男人好过吗?”
迟立冬:“……什么?”
李唐道:“反正说都说了……就前面有年夏天,我路过你读研那学校,那会儿哥们儿还落魄,就没跟你联系,想着我要是没出事,说不定也能进这么好的学校上学,说真的还挺感慨,也是吃饱了撑的想消消食,就进你们学校转了转,看见有个学生拖了一个沙袋在路上走,我一看那沙袋还是九日山的,挺专业的一款不倒翁,像他那么拖着走是要磨损的,就想过去提醒他一句,结果走那小孩正面,才瞧见他哭得稀里哗啦,大热天的,路上也没人,我就问他是怎么了,他刚开始不说,我追着问了几遍,他才说他对象甩了他,我说那你拖着沙袋是要干什么,他说那沙袋是他以前送给他对象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哪有女孩喜欢在宿舍打沙袋的。后来我也没敢和他多说,就先走了,走好远了回头看他,他可能拖那沙袋也累了,站那不走了,踢了几脚那沙袋,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又搂着那沙袋哭。”
那是迟立冬毕业后遍寻不见的不倒翁沙袋,很多年里他都不知道它哪儿去了。去年夏岳提过一次,在他们分手的第二天,在迟立冬的研究生宿舍楼下,夏岳从来帮迟立冬搬家的王齐手里拿走了那个沙袋,至于他把它带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六月底,把那个188厘米、100公斤的沙袋带走的,他都没有提过。
迟立冬竟也没有问过。
第九十二章 懦弱
为什么没有问过?
迟立冬特别愿意相信, 这是因为他笨、他蠢, 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商和智商都不如夏岳, 所以夏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他根本就想不到还有许多东西,都需要他努力去了解。
他真的特别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的。
可是他又分明知道, 事情并不是这样。
离开医院后,他在路上漫无目的乱开,不知道该去哪里, 也想不到可以去哪里, 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他和夏岳共同的母校,在校门外看了很久, 却没有勇气进去。
他又经过soho附近,远远看到熟悉的建筑群, 下意识就转了方向盘。去年和夏岳分开之前,他们在这里生活过几个月, 夏岳离开的十几个月里,他再也没敢来过这里,每次都是匆匆而过, 不敢多做停留。
分开的一年多, 他宁可给航空公司挨个打电话查夏岳的航班信息,也不敢给夏岳哪怕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写一封邮件。
在蛋糕店重逢的那一天,他最该做的是用力拥抱夏岳, 告诉夏岳自己一直在等他,可是他没有勇气那样做,他只是眼睁睁看着夏岳走。
他没有那么勇敢。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就好像,他从青春期开始,暗恋了王齐十几年,看着王齐结婚,又看着王齐离婚,再看着王齐找到真爱,他没有为那段暗恋做过任何事,只会站在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对王齐一次又一次说,恭喜,恭喜。
就好像年轻的他遇到了耀眼的夏岳,情不自禁爱上对方,却还要坚定地、不断地暗示自己:你没有,你对夏岳好,你想得到他,只是因为他很像王齐。
再到他三十五岁,阔别十二年的夏岳出现在他面前,热烈地示爱并要求他的回应,他明明心动到愿意为夏岳献上生命的地步,可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苛刻求证着自己的心,最后也只是肯从自己的感情安全区里迈出那么一小步。
他没有为他的爱情做过任何事,他做过的只有等待和沉默,就连发现它、承认它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在误会夏岳可能没有那么爱他的时候,丝毫不敢去问夏岳这些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有没有爱过别人,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陷入过荒诞的堕落,是不是所有的示爱都只是一场报复。他从来都不敢问夏岳,这些年里,有没有恨过他。
他害怕他谨小慎微死死守着的安全被打碎。
夏岳没有错估他,他吝吝啬啬地把爱情交到夏岳手上,就是因为夏岳先把自己彻底剖开,一点一点翻着心肝脾肺肾给他看——迟立冬,你看到了吗,它们全都爱你。
他的懦弱让他刻意无视和忘却了夏岳的痛苦,只沉浸在夏岳是如此爱他的洋洋自得里。他甚至亲口告诉夏岳,已经过去的事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他一点都不在乎。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不管是看脸还是看脑子,他都配不上夏岳。
如今看来,他果然哪里都不行,而夏岳哪里都好,只是眼光很差,爱谁不好,非要爱他这么一个自私怯懦的王八蛋。
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天,暮色四合之前,他回到了家。
夏斯年扑过来抱他的腿,高兴地汇报说:“今天n_ain_ai陪我一起画了一张很特别的画,我好喜欢的,你快来看看。”
他被小朋友拉进去,看到那张充满童趣的蜡笔画,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高一点的大人是他,矮一点的是夏岳,小朋友是夏斯年自己,一家三口牵着手,走在一条开满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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