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顺没见过李懂这个样子。李懂给他的印象就是话不多,心思深,很少和别人交心,有什么都自己扛。但是李懂在罗星面前好像没有这些顾忌,他说好玩的事,也抱怨自己遇到一个小活宝有多累,而这些,顾顺没见过他和什么别的人说过。
但是面对罗星他可以。
顾顺正在放空思维,结果却听见两人的交谈骤然停止,而后就是罗星有些低落的声音。
“队长他们来看我的时候也没有穿军装,你们也没有,其实我更希望你们能穿着军装来看我的……我太久没看见大海的颜色了。”
李懂绝对撑不住了。
他走到李懂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他:“李懂你要不要先去看看陆琛,顺便给罗星带点吃的?”
李懂胡乱点了点头,很快出去了。
顾顺慢慢松了一口气。
李懂绝对不愿意在罗星面前流露出一点难过的情绪,他不愿意,所以他就衬着他。
“李懂说要穿军装来的,是我担心会伤到你。”顾顺走到罗星旁边,耸耸肩继续补充,“我这人不会说话你也知道,我是将心比心,但是还是低估你了。”
罗星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招呼顾顺坐下来,但是顾顺依然站得笔直。
“罗星,你一直是站着的,所以我也没必要坐。”
那边沉默,很久以后才慢悠悠地冒出了回复。
“谢谢。”
“顾顺,李懂他心思比较重,什么事都自己琢磨自己扛,而且我受伤肯定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当时我不是因为他才中的枪,而且谁也不知道子弹进了人身体里会往哪儿窜。”罗星顿了顿,“可能我就是运气不太好,就成现在这样了。”
“很多事和李懂是开解不通的,你只能拿事实去给他自己琢磨。”
“他其实挺像个孩子的,你现在带着他点儿。”
“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信任你,比信任我多多了。”
听到这里,顾顺总算觉得怪怪的,他开口打断罗星的絮絮叨叨:“罗星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又不是托孤……而且他信任我?你哪儿看出来的?”
罗星躺在病床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顺:“你不是想知道吗?你看他那个眼神,简直是野猪见了大白菜。”
顾顺觉得他和罗星还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前见面就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的不对付,现在也许罗星没有办法和他比比谁是蛟龙最强的狙击手,但是罗星还是会让他有一种挑衅的战意。
罗星还是罗星,那一枪没有夺走他的骄傲,他依然平和地锋芒毕露。
“罗星,你跟我说的这些对我没用,因为你那是护犊子的养法,我不行。”顾顺微微地挑起眉毛,“李懂没什么做不到的,他都可以自己去解决。”
他的观察员,会是和罗星一样锋芒毕露的一把剑,但是他的锋芒收在刀鞘里,所以它不会刺伤别人,顾顺只需要等待李懂利剑出鞘。他相信李懂能够发现自己的强大,那是顾顺在刚认识李懂没多久的时候就莫名奇妙笃定的。
罗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句,我们家好白菜看样子是真的被野猪盯上了。
顾顺哼哼两声,然后郑重地向罗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快点好啊!”
“那是。”
他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鞋底与白瓷砖相碰的清脆啪嗒声。
顾顺看过去,李懂提着食盒,眼角带笑地看着他。
☆、第九章
【9】
在最好的年华里,你最难忘的景象是什么?
那个时候,李懂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踏遍祖国的壮美河山,作为军人,他也不能拿着旅游计划去国外游览名胜。但是他登上过军舰,见过狂风骤雨的混沌昏暗里,翻卷的海浪孕育出火红的太阳;他去过无边无际的沙漠,见过吞天噬日的沙尘暴过境之后骤然变蓝的天空;他还穿越过爱沙尼亚广袤的雨林,沼泽遍布无处下足的林地尽头,一只小鹿抬起头看他,目光警惕清澈。
是的,那些景象都能叫人铭刻一生。那时候他很年轻,有着炽烈的感情,强劲的身心和对未来和理想的不懈追求,所以这一切的美好震撼,到后来他垂垂老矣之时也没有遗忘。
但那都不是他最难以忘怀的。
他最珍视的记忆是在那个接近中午的清晨,阳光是流水,天空是海洋,它们淌进雪白的病房,他站在门外,却仿佛一架徘徊已久的游船找到自己的港湾。
在那之前,李懂一直认为罗星会成为他一生的执念和伤疤。那颗子弹在没入罗星的身体的同时其实也被埋进了他的心脏,他取不出来,于是只好由着它存在,时不时想起来是一阵剧痛,强行遗忘的时候也是粉饰太平。
直到那一天,他看见罗星在笑,是一个释然的弧。他的对面站着身姿挺拔的顾顺,他微微昂着头,从额头到下巴的几弯几折,在阳光里柔和得像是假象。然而那居然是真的,阳光包裹着他,色彩明亮温暖。
李懂看见顾顺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却又轻得快要飘起来。他在说着他对李懂的信任与期盼,恳切又真诚,满怀有荣与焉的骄傲。
“李懂没什么做不到的,他都可以自己去解决。”
那个时候,李懂落下最后一个步子,顾顺看向站在门口的他,明亮的日光从顾顺背后漫过来,记忆同时将他裹挟。他记起他和顾顺的正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