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宵不停歇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第一个土堆里什么都没有挖出来,第二个也什么都没有,第三个、第四个……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翻找了多少个地方,他终于在一大块砸得四分五裂的山石底下,挖出了一小撮深栗色的头发。但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他双腿一软,跪在了那堆孤坟般的山石前。
“我们回家。”
空荡的铁轨上空回荡着他嘶哑而破碎的声音。
“我们……回家。”他一遍一遍地说。
“停云。”
他双手捂住脸,哀哀地抽噎起来。
“我来带你回家。”
满地碎石下,埋着他等不到的人。
那抽噎声并不响,却近乎凄厉。
苦雨滂沱。又一道炸雷劈下,冷风卷起枯枝碎叶,仿佛在催游荡的孤魂野鬼及早回归冥府。风声呜咽,宛如饮泣。
我确实是死了。顾停云想,我回不去了,对不起。
窗外已经明亮一片。喻宵醒来的时候,顾停云还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的样子。他睡眼惺忪,没看到顾停云两颊挂着的泪痕。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看到顾停云的房门敞开着。借宿的人已经走了,床上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喻宵洗漱的时候,顾停云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餐桌上放着两人份的早餐,豆浆油条小笼包一字排开,料想是温迟买回来给他跟喻宵的。
他正想给温迟打个电话,就看到喻宵顶着黑眼圈从洗手间出来了。
巧了,都没睡好,他想。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昨晚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说出口后他才发觉不对,立刻解释道,“我是说,我睡相可能不太好,没把你踹下床什么的吧?”
“没有。”喻宵说道,“倒是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他说完后略觉尴尬,也补了一句,“我是说,没把被子卷走吧?”
“没有。”顾停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我们睡着的时候都挺文静的。”
“嗯。”喻宵想,其实我希望你可以不用那么文静。
顾停云指了指餐桌,“我弟弟……我朋友的弟弟给我们买了早饭,可能需要热一热。”
“我来吧。”喻宵说道,“你去洗漱就行。”
加了几天的班,喻宵终于换来了一天的轮休。吃过早饭后,他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后颈有些酸疼。读完半本,他打算到客厅活动一下。
顾停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向喻宵,“今天没事?”
“嗯,轮休。”
“出门吗?”
“一会儿再说吧。”
顾停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想法。”
喻宵转了转脖子,问:“什么?”
顾停云微微一笑,“不知道喻先生肯不肯赏光,陪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金陵城的好风景?”
喻宵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可以。想去哪里?”
“这次先去近一些的吧。有没有推荐?”
喻宵想了想,说:“老门东去过吗?”
“上学的时候去过,挺久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时候的样子。”
“今年春天我去拍过一次,传你看看。”喻宵说道,“对了,上次秦淮河的照片还没给你。”
“我都忘了问你要了,那可是我打下手的报酬,差点白干了。”顾停云开玩笑道,“今天还拍吗?我可以继续当助手。”
“我一起传给你,有点大,打包发你邮箱吧。”喻宵说,“今天不拍,就陪你。”
顾停云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我还有一个想法。”
喻宵淡笑道:“你今天想法挺多。”
“是这么回事。同事送了我两张《牡丹亭》的票,今天下午的场,不知道喻先生感不感兴趣?”
“说实话,鄙人不懂戏。”喻宵说道,“但顾先生邀请我的话,我很乐意欣赏一下。”
“那么,我就收下你宝贵的轮休了。”顾停云说道。
他笑得很愉快,眼眶里一汪泪终究一滴也没有落下来,也没被喻宵看出来。
毕竟大好晴天是不该辜负的。
第17章 惊梦(3)
粉墙黛瓦,小巷古厝。青石板在星罗棋布的民居间蜿蜒向远,藤蔓植物攀爬在古旧的木门上,与门口悬挂的灯笼红绿交映。雕花楼上缠着青花绸子,翠竹掩映下窗扉半开,时不时伸出一只纤白的手,兜住绮丽而菲薄的余霞。深秋的老门东不显萧瑟,反而多了几分古意。
小郑酥烧饼门前排着令人望而却步的长队,等待让每一寸光y-in变得漫长。
这几个游人分享着灌汤臭豆腐,那几个分享着热气腾腾的卤煮,还有几人捧着色彩斑斓的梅花糕,桃红柳绿暗香疏影都装在里面,一勺子下去,好像整个春天都要跑出来。
结伴游玩的大多是女学生,或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档,还有男女混合小分队,像喻宵跟顾停云这样两个男人的组合很少。
顾停云排在队伍中段,刚好在一个小巷子的拐角处。喻宵在他旁边站着,静静看了一会儿风景之后还是忍不住掏出了手机开始拍。顾停云在心里偷偷地笑,没让他带单反真是委屈他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