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隔窗便藏有心人

“韩大哥……贾御史他……他……怎么办呀”刚才吴琣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直到两人躲开众人的眼目，她才拉住韩敬儒哭泣。此时两人一路走到山脊房的最北侧，这里有一道四屏的四季屏风，刚好与二株金桔树相连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看韩敬儒并不知道贾御史的横祸，吴琣擦去泪水，断续的向他把刚才听到的话学了一遍。

听完她的复述，韩敬儒也皱紧了眉头，眼中满是怒火。他与贾家可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贾小姐虽与吴琣交好，可那是姑娘间的手帕之交，他一个座镇酒楼的账房学徒哪有那个福份相见。可是对贾御史，其实说来还有一段渊源，那段渊源年代久远，知之的人几乎都已逝去，其中的一些片段又模糊的浮现在韩敬儒心头。往事如烟，如今连贾御史都已身去，韩敬儒心头的酸楚更盛。

他闭目忍下泪，叹气的对吴琣道：“既来之，则安之。贾家现在只怕正人满为患，你如今帮不上忙便不要去添乱了。依我之见，现在愿意伸手帮贾家之人，一定会去里求陛下法外开恩，哪里腾得出时间去贾府。而那些不愿意帮忙之人，必定前去看贾家的热闹。你，就在这里做好你的事，回去再安慰贾家小姐。”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吴琣才强压下去的火又“腾”的升了回来，刚才那个拿着火铳不知所谓的正德帝又出现在她眼前。她恨恨的道：“陛下？他这个昏君要是能明白贾大人的苦心，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当朝撞柱而亡。若他明白事理，又怎么会昨天才发生血案，今天就没事人一般的来这里听诗看画，游山玩水？”

“你说什么？你方才……看到陛下了？”

吴琣说得愤恨，眼里又有泪滚了下来，她怕泪水把脸上的蛋冲下去毁了妆，急忙抬袖把泪水擦去。“是，他来这里玩乐。这个天下是他老朱家的，可并不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耍就怎么耍。他若真有做皇帝的觉悟，就应该知道，天下间还有那么多的百姓。这些被刘谨残害至死的大臣，有哪一个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不是为了他朱厚照，还能为了谁？”

韩敬儒听她把皇帝名讳脱而出，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口，小声的责备她道：“你小点声，这样可是大逆不道。”

吴琣冷冷一笑：“大逆不道又能怎么样？有人骑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他还是一样跟人家称兄到弟，玩个不亦乐乎？现在还有人愿为他卖命，可韩大哥，你听到刚才那些仕子们的话了吗？他们就为了个官，连私下议论朝政的胆子都没有了，今天后还有谁会替他征战四方，平定天下？”

韩敬儒看她严肃的小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韩大哥，你也不要做官了，明年的春围你也不要去参加了，专心办咱们的食肆好了。从此就当个与世无争的小商人，喝喝酒，看看花，乐过这一生。”吴琣有些心灰意冷的说着。

韩敬儒叹了口气，突然一笑：“小琣，若我还是想做官怎么办？”

吴琣听了，横眉瞪他。

韩敬儒却是暖暖一笑：“若是天下人都不愿去面对强权，正义又在何处？我若只是一个白衣，面对天下不平之事，我又拿什么去维护正义？无论来得多迟，正义终归是要站上风的，相信我。”

韩敬儒只是暖暖的看着她，嘴里说着心怀天下的事，却只是淡然的看着她。吴琣怔了一下，却仿佛第一次看懂他，怔了好一会儿，她才沉下一口气。“韩大哥，我到今天才明白，为何大明朝出了无数弄臣贼子，却昌盛了这么久。”

两人一笑，合计下先把诗会应付过去，力争找到酒楼上害人的证人，救出吴老爷为要。随后回到京城，去寻贾家小姐，再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他二人在屋内谈论，却不知屏风旁的窗下，正对着一片碧竹。碧竹林下，有一人手中捧着一把竹刀和一只被劈了一半的竹竿，刚刚好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那人就是躲在竹林里，寻竹枝做袖箭的正德帝。他紧皱着眉，脸上一片惨白，昨日朝堂上的一幕在眼前重演：

“……陛下，我大明危倾在即，臣子愿以身鉴，旦求陛下醒悟……”贾大人的血花纷飞，艳若桃李，他当时竟然只是可惜了那一身绯色官衣。直到太医报贾大人当场气绝，他才隐隐有一丝不安。可身后的刘谨却告诉他，不用伤心，这样胡言妄断之人必将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