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头思来想去,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轲脑筋一转,说:我想让你帮我做个锻炼计划。
第二天,姜轲如愿以偿地跟宗锴在健身房会了面。这之后一连三天他都积极得不行。有回两人出来以后一起去吃东西,宗锴坐在落地窗边感叹天气真好。
“北方难得这么五颜六色。”姜轲说,“真等天热了,反倒没什么花可看了,只能看草跟树了。”
“我还真没留意过。”宗锴说着话又朝窗外看了几眼。
“我以前也不懂这些,这两年让秦子阳熏陶的。”
“你很喜欢这行?”宗锴回过头来看他。
“还行吧,”姜轲自嘲了句,“我这人没什么志向。”
“挺好的。”
姜轲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什么挺好的?”
“都挺好的。”
说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话题也就给岔了过去。等吃完出了店,宗锴问他:“你说现在什么地方能见到最多的颜色?”
姜轲想了想,说:“大概是植物园吧。”
于是转天两人便一起去了。
姜轲上回来这地方是两年前。那时他对花草还一窍不通,被秦子阳硬拽来的,说是要从各个方面对他进行现场教学。但这回跟宗锴一起来,他显然成了半个专业人士。
宗锴确是对花草树木全不在行,一路都在听姜轲告诉他这棵树是什么,那种花又叫什么,很是长知识。
“看不出你也有这么耐心的一面。”宗锴说。
“嗯?”姜轲一时没反应过来。
宗锴低头推了下眼镜,笑道:“你以前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也没有吧。”姜轲心知他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脸色有些窘。
说着话两人正好走到树y-in森森的樱桃沟,周围尽是高大笔直的水杉,置身其中温度骤然降低了不少,舒爽宜人。
宗锴走到一处空着的栏杆边,背靠在上面。姜轲也随他走了过去,停在他旁边,手肘搭在栏杆上。这个姿势两个人谁也不用面对谁,有些话或许更容易说出口。
“其实我……”姜轲斟酌着措辞,“那时候我其实……我不是故意针对你。”
宗锴略微侧了一下头,问他:“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姜轲摇摇头。
宗锴也没说话,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换话题道:“你好像没怎么变。”
“怎么呢?”姜轲扭过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感觉而已。”宗锴笑了笑。
姜轲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后来总想起你。”
“想起我什么?”
“想你会考上哪所名牌大学。”
宗锴闻言转了个身,跟姜轲挨得更近了些,同样坦白道:“我在国外那几年也想到过你。”
姜轲惭愧地接了一句:“想我是不是彻底变坏了?”
“不,”宗锴顿了顿,笑道,“想你后来跟谁坐同桌。”
这不是心里话,心里话他没有说出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了,为什么总要想起这样一个捉弄过自己的人?后来他觉得他想的或许不是姜轲这个人,而是他那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态度。
其实自从初三转校,宗锴想过好多次这个问题。对于姜轲,他远谈不上记恨。尤其出国的最初两年,整体环境的变化让他适应了很长时间。虽然他一直习惯独来独往,但人生地不熟,没有朋友,又恰巧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宗锴觉得很孤独。他时常想起国内的日子,尤其是初二那年。有些事甚至成了他回忆中相当怀念的部分。
起先他也不能理解,慢慢地才有点琢磨明白。除了姜轲,他从没跟任何人走得那样近过,尽管那种“亲近”只是来源于姜轲对他的各种不知包含了何种情绪的恶作剧。
不过也正是那段经历,令宗锴的完美主义越发严重。他时常觉得自己有强迫症。不论什么事,他总是想要做到最好。而这跟小时候基于父母压力的动因又不大一样。宗锴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当年只有十三岁的他,把姜轲的“敌意”稀里糊涂诠释成了对方看自己不顺眼。而对于一个还没有足够自我认知的少年人来说,有人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你有问题。
这符合宗锴一贯的思维模式。受家庭教育影响,他做事从不喜欢对外找借口。比起外因,他更习惯认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正因如此,他对姜轲的捉弄虽然并非情愿接受,却也始终没能激起过分强烈的愤怒。
某种程度上,姜轲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让他意识到他有多在意别括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没准都不是姜轲带给他的心理y-in影。很可能他一直就这样,姜轲只是让他明确地看到了这一点。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宗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