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只觉半刻也等不得了,明明如坐针毡心慌意乱,却不得不拼命叫自个冷静。
这般挨了不知多久,石墙的另一面忽然传来响动,李逸惊觉起身,踌躇着,到底抿紧唇,鼓起勇气再次走到那窥洞处。
赵渊的肩脊颤抖,似无法抑制体内窜动的痛苦,他的周身开始有鲜血渗出,随着身体的颤动,叠荡着,晕红池水。
李逸紧闭双目退开,猛然间转身从石室里冲了出去,韦徹愣了愣,忙跟在李逸身后出了屋子。
水牢外,李逸厉声呵斥狱吏,令他打开铁闸,神情举止浑似变了个人。
那狱吏正要赶人,因看见韦徹向他点了点头,方面无表情开了牢门。
李逸闪身就入了牢房,韦徹大步跟进,与他并立在池边,然池中人根本无暇注意周遭任何事物。
痛苦逼得赵渊无法直立,将整个人都蜷没到了水中。
李逸这才注意到,池水底部,赵渊的脚上亦有长长的铁索扣住。
四肢的铁链因他的挣扎而剧烈晃动,泡软了的皮r_ou_被锁链磨伤,鲜血便是如此渗入水中。
李逸一眼瞥见左近就是通往池内的石阶,他才动了身形,就被韦徹一把拉住。
“别动!你看那池水。”
水中已不再有鲜血渗出,转而冒起汩汩的白泡。
韦徹又将铁链的端头指给李逸看,只见与赵渊血r_ou_相触处,铁索发出滋滋声,竟似被腐蚀了一般。
做完这些,韦徹转身面对李逸,手起刀落,眨眼就从他的袍边上削下片衣角。
那一片衣料翻飞如蝶,随着韦徹施加的劲力,飘然落入池中。方才触到水面,就燃起丝丝白烟,很快便溶烂了。
韦徹这才道:“池水有毒,剧毒。”
李逸骇然将目光从那腐了的衣料上移到赵渊身上。
“其渊他……”
为什么丝毫不受影响,甚至那毒像是从他身上散入的池中。李逸被自己的判断惊到,以致脱口而出的话再问不下去。
“皇叔中了血毒,池水因他才会变得如此,他自个自然无碍。”
李逸闻声转头,不知何时,赵珩已立到了两人身后。
“陛下,怎会如此?”
东宫旧人李逸尚且不忍他们受苦,何况是见赵渊如此,五内焚心,一并烧了起来。
赵珩眼见李逸情状,只淡淡道:“博士不是要去报恩寺吗?此处如何,已与博士无关了。
如今人也见了,事也了了,早些启程,若再有疑问,让韦徹路上同你说。”
李逸直接向皇帝跪下道:“恳请陛下开恩,让其渊先出了这水牢。
逸自知人微言轻,仍想求陛下念及旧情,过往肃王为大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若其因定国公之事而获罪,皆为逸之缘故!陛下,一切罪责本该由逸来承担,还请陛下放过其渊。”
赵珩闻言,笑了笑,“若果真如此,李逸,你敢不敢下这池子?朕给你钥匙,你要是敢下这池子解开赵渊的手镣脚铐,朕就许他出了这水牢。”
李逸霍然立起身来,说话间嘴唇虽微微发颤,声音却坚定着问:“陛下所说可是真的?”
赵珩允他,“君无戏言。”
李逸接过钥匙,面白如纸行到池边,他握紧手中之物,顿了顿,将心一横踏入水里,本以为的腐骨蚀r_ou_之痛并未传来,只有刺骨y-in寒。
李逸来不及多想,以最快地速度扑到赵渊跟前,他深吸口气潜入水底,才用钥匙摸开了脚链的锁孔,赵渊正扛过了最痛苦的阶段,缓缓睁开眼来。
李逸恰在此时浮出水面,只见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整个融了。
赵渊气息不稳靠在李逸耳边道:“怎么出了宫到这儿来?回去,去泮宫外你的小院,到那儿等我。”
李逸忍着泪摸索着赵渊的肩臂去解铁链,赵渊才腾出一只胳膊,就将人捞到了怀里。
“欢安,听话。水里冷,快走。”
其渊有多久没对他说过听话,李逸心下颤动,手上一刻不停去解了赵渊最后的镣铐。
他想拉着人一同出水,赵渊却使劲抱了抱他,松手道:“发作还没过去,我上不去。你且回去。”
李逸回头看他,赵渊抬了抬下巴,做了个催促的表情。
李逸心知要把人弄出去,最终还是要看皇帝。他从池水中出来,半点无心探究自个为什么不受那骇人池水的影响,只关心皇帝会不会履行他的许诺。
赵珩示意李逸跟着他走。
韦徹在前引路,将皇帝和李逸重又带回到了隔壁的石室,屋子里生了火,内侍又给李逸递来狐裘御寒。
“朕让他们领人出水牢。”
李逸正要谢恩,赵珩止了他的动作,直接道:“你是废太孙,应该熟知前朝太祖的事。赵氏族人有祖训,若未经族长同意,觉醒血脉而擅自使用者,逐出宗族。皇叔所犯重罪,正是用血脉力量救了你。”
李逸闻言呆愣当地,目色凝滞看向皇帝。
赵珩微微一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朕也好奇得很,皇叔到底是怎么救的你?不如博士待在这儿不要出声,朕去问问皇叔。”
不等李逸应声,皇帝已转身出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