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你清醒了吗?伤太重就不要说话了。”马尔科在旁边叮嘱,但那只向来高傲的獒犬仍是只抓着自家兄弟的臂膊,看着他大声地又喊了一遍:“基拉!!!”他的呼喊呛到了心肺,引着整个人咳得直至出血。
“他想说什么?!”马尔科看向基拉,他吩咐立即将两人送上车。急救工作已经展开,但因为对方的火线迫在眉睫,现在的一切只能从简,能够活着回到莫比迪克才能接受系统的治疗。
基拉攥紧了拳头,看着那边重伤的特拉法尔加此刻安静得仿佛熟睡的面孔。“他要我们……先救医生。”
此后基德的意识一直陷于一个混乱而隐约的状态。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脱离了危险的地域,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不再有强迫的命令和其他意志。他有时能在熟悉的声音和阳光的味道里让自己安定地下沉陷入昏睡,意识上浮的时候有时也能感受到手术室里惨然的白光。他甚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到处有血腥的色泽闪动着,他像走在黄泉的路上一样看见了自己曾经杀死的人,甚至以为已经忘记了的、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些杂碎们的脸孔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有的恐吓他,有的敲诈勒索,有的谄媚讨好;有的步子快些,也有的慢悠悠地,拿那灰白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有着“屠杀”之名的魔人,但都伴着他走的那个方向。
基德摔开找茬的,推开拦路的,他的脚步很急,在死者的人群中发疯地找着。他问自己:我到底在找什么?那答案竟然自己也不知道,但却又停不下脚步,他头一次觉得由衷地恐惧,不知为何地从心底涌上来强烈的恐惧,而忙乱的动作让自己就像是在风暴里迷了航向失了舵手的一艘摇摇欲坠的船。他听见大浪拍打岸滩撞击礁石的巨响,那是自己的心跳。
那个瘦高修长的身影毫无前兆地映入眼帘。他的行走的速度却慢下去,觉得自己的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跟不上那家伙悠然的步子,只得伸手去抓,想扳过他的肩,握住他的手,揽过他的腰,从他似乎又加深了的黑眼圈吻下去,一直吻到那留着胡茬的下颌。
但基德的手什么也没有抓住,从光影的空隙里钻过去了;那里只剩下海市蜃楼般的虚像。手心里满是黏腻的触感,鲜血从指缝中滴落下去。他的臂弯陡地沉重得无法抬起,他心惊胆战地望去,看不见特拉法尔加的脸,只看到自己的左臂在他身上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种种伤痕。
“……——特拉法尔加!……”
他猛地睁大了眼。视线立刻清晰起来,接触到一片灼白。他看见自己裹满绷带又c-h-a满针管的手。有温暖的阳光随着和煦的软风洒进来,窗外是一大片占满视野的苜蓿草。
“喔,醒了啊基德。”
基拉正在病房的一角有些笨拙地给玻璃瓶里的花浇水,对他的醒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这里是莫比迪克附属医疗机构的专护病房,以前基德也曾来过这儿,以病号和探病者的身份都有,也算是老交情了。
基德艰难地转头,他想自己的灵魂是不是离开身子太久了,导致肌r_ou_的活动都僵硬得可怕。桌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的日期令他产生了错愕。
“喂……这日历是不是坏了?……”
基拉头也没回:“你躺了快一个月了,光大手术就动了三次。”
“不是吧……”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剧烈的动作令他产生了强烈的眩晕和不适感。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呢尤斯塔斯,快点躺好。”刚进来的卡特医生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几步上来就要把他摁回去躺着,但基德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特拉法尔加他怎么样了?”
卡特听了这句话愣了愣,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错愕并怪异的神情。他转头看了看基拉,基拉沉默地继续给花浇水,那玻璃瓶子里几乎要漫出来。
“咳……这件事情……我们待会说吧。尤斯塔斯,现在你该做个检查。”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盯着卡特,像猎豹盯着目标,手上一点也不放松:“不,先告诉我。”
卡特求救似的看了基拉一眼,基拉摇了摇头,终于放下了花瓶走了过来。
“你还要任x_i,ng到什么时候,基德!整个事情你自己不是最清楚的么!你要是有力气抓着卡特,不如自己现在就去老爷子那里,他还等着你醒过来亲口把事情给他解释清楚。”
基德不说话了,他像是陡然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坐在那里。卡特便抓紧了时间替他完成了各项检查。基拉的身子有些颤抖,他背对着基德低声说:
“医生……为你牺牲了多少,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说完他便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只剩卡特在基德跟前忙前忙后。
在病历上写完最后一笔,卡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转身要走,顿了许久,终于在病房里绕了个圈子,犹豫了一下,又面对着基德,拖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把病历放在一边,看着窗外满满的苜蓿草。
“——也许我冒昧了,尤斯塔斯,但你也是我这里的常客了,我就越俎代庖地问一下……特拉法尔加医生是你什么人?”
对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终于猛地仰起头,用右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只听得到他长长的吐息。
“是我什么人……我也正想去问他啊!!……那个混蛋……”
卡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