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蓁一脸委屈:“我爸就是这样画的。”
“你爸画的那是花,你画的是果子,能比吗?”我气得想给她两个爆栗子:“果实有重量往下坠,应该是这样画的……”
我接过沐蓁的笔,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玩我呢,丫头?”
沐蓁坐在一边画案上吃苹果,两个脚悬着玩:“哎呦,你怎么这么小气的,帮我画两笔又怎么了,我爸让我每月画五张,我天天在你那上班,一张都没画呢。你帮我画两张,我爸可喜欢你的画了,上次你帮我画了半只鸟,他看了半天,说哪哪都不好,就这半只鸟好。”
我被她气笑了。
“你当我王羲之呢!现用的典故往我身上套?”
当初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学字,学了几年没进步,有天写个“大”字,上紧下松,王羲之看见,就加了一点,成了个“太”字,王献之拿去给他母亲看,结果王夫人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这一点,还有点你爹的神韵。
沐蓁在我面前向来没大没小,被揭穿了也不怕,还跟我逗:“别这么挑嘛,师兄,有现用的典故你就先用着,你又不吃亏。”
“你叫我声爸,我就不吃亏。”
沐蓁竟然真的叫了声“爸”。
我笑得笔都握不稳,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抬头一看,原来沐蓁早从画案上滑下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我回头看,沐教授正穿着他仙风道骨的唐装开衫,趿着拖鞋缓缓地走进来。
这三年来,他向来是当我不存在,我也没办法,只能当自己也不存在,把笔藏到一边。
沐教授以花魁游街的速度缓缓地穿过画室,坐在他的太师椅上。
沐蓁连忙上去献宝。
“爸,你看师兄给你带的礼物,这是我们第一次仿的影青瓷,最好的一件就给你带来了。你看这方田黄,多好,跟j-i油似的……”
沐教授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啊?中秋不是没到吗,就有人送节礼了?”
这是怪我端午没来呢。
我其实也不忙,就是怕看他脸色,像小时候弄丢饭盆怕挨打,能拖一天是一天,一直拖到今天来。
坐了一会儿,看气氛实在尴尬,没话说,我就带着瑞瑞先走了。
倒是沐蓁很不过意,还一路追出来,安慰我说:“师兄,没事,我老爸就嘴上说说而已,上次你送的那个笔洗,他用得可开心了。”
这丫头跟我有革命情谊,当年她练画练到哭,全是我跟沐老头求情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来帮我求情了。
瑞瑞看不懂,跟着我走出老远,才问我:“为什么老爷爷不理爸爸啊?”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说:“因为爸爸做错了事。”
瑞瑞还是十分困惑。
在他心目里,大概觉得爸爸是万能的。
他不知道我也会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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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学校附近吃饭,结账时价格奇低,我正奇怪,服务员对我笑:“我们老板说你是他同学,让打个五折。”
我问老板人呢,说已经走了。
估计是当时在一个画室画过画的,我刚进大学时,有段时间少年得意,好为人师,常常指点同画室的人画画,大概说话时态度也骄傲许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外面被人堵住一顿打,差点手都打断,回来颜仲他们若无其事对我笑,拿这个开玩笑,我才知道是他们中有人看不惯我,所以教训我一顿。
我没练过武,逃脱全靠求生本能,当时感觉生死全在对方一念间。那样被人毫无理由痛打过一次,再骄傲的人也要怀疑人生。
予舟应该为这事教训过他们,所以他们从此当我不存在。就算有时候颜仲看我眼神恨不能掐死我,也只能强忍下来。
我那时候就明白这世上有些事非人力能及,阶层差距大于鸿沟,我画得再好,一个混吃等死二世祖就能轻而易举毁掉我。
我不是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那条路太难了。
所以我很欣赏邢云弼,甚至有点佩服他。
第十二章 狼狈
下午没地方去,瑞瑞病刚好,不能去游乐场,我问他有什么想玩的,他歪着小脑袋想了很久,忽然眼睛一亮:“爸爸,我们去看邢叔叔好不好?”
瑞瑞审美和我完全不同,予舟给他讲三天睡前故事,他毫不动心,一心惦念只见过两面的温柔的邢叔叔。
我提出别的方案,被他否决,连游乐场也失去诱惑力,瑞瑞倒是很乖,努力不露出失望表情,只是情绪有点低落。我没办法,只能拿出手机来约邢云弼。
这次没有撞见会议,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邢云弼声音传来:“喂?”
大概是办公中,他声音比平时要冷静许多。
“嗯,是我,林湛。”我问他:“你公司在哪呢,瑞瑞说要去看看你。”
瑞瑞在我怀里,十分专心地听着手机里漏出一点声音,等我说完,迫不及待地叫:“邢叔叔。”
邢云弼声音暖了一点。
“我让助理把地址发给你。”
我总觉得他态度有点怪,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上班时间吧?忙的话就不打扰你了,其实我带瑞瑞去逛逛公园也可以。”
“没事的。”邢云弼声音里带上笑意:“反正我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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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云弼的公司地址吓我一跳,就在予舟公司大楼正对面,一样是s城地标建筑,真是明着打对台。
怪不得予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