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守在他床边,轻声说:“下辈子见。”
☆、夏佑
意识模模糊糊快要清醒的时候,沈木忽而感到一阵寒意从心里散出。
那是种灵魂都在隐隐颤抖的恐惧,让他情不自禁地蜷缩身子,想远离那股令他觉得诡异而害怕的生物。他迷迷糊糊地想,这大概是原身留下的感觉吧。毕竟他沈木这辈子,除了怕妖灵有什么闪失,其余什么都没怕过。
“哈哈——哈哈——就凭你也想读书?就你这个德行你还想读书?痴心妄想!”
耳边传来嚣张至极的笑声,含着极大的嘲弄。
沈木感觉到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在往自己身上流,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水,将他全身变得滑溜溜。
沈木本能睁开眼睛。
那是双灿如星海的眼眸,在一刹那释放所有的光辉,即使是被雨水淋湿全身,也依旧显得高贵精致。看到他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刚刚还在嘲弄他的男人愣住了。
“你——”
左手拎着啤酒瓶的男人被雨水淋得一身狼狈,似乎是被沈木的眼神给唬住了,眸光微闪,脸上的横肉一颤,最后不知是想到什么,胡乱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趁着浓浓的醉意,他忘记刚才沈木那藐视蝼蚁的眼神,狠狠地冲他的小腿踢去,辱骂道,“王八蛋,还想读书,做梦去吧!”
啤酒瓶已经空了,但他还在努力往嘴里灌,似乎反应过来了,觉得这啤酒也太不禁喝了,随即他将酒瓶子砸在地下,原本坑坑洼洼填着积水的泥地上多了些碎渣,其中一块还溅到了沈木脚腕处。
这时不知从那里跑出来一个小孩,浑身脏兮兮的,衣不蔽体,偏生得力大无穷,带着一股狠劲,冲男人拳打脚踢。那男人醉酒的脑子反应迟钝,竟被这顿拳打脚踢活活打清醒,可全身软弱无力根本不能反抗,只能任由无数个拳头落到自己身上,无力地滥骂道,“你这个小杂种,小杂种,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敢欺负他,我就打你!”
“小杂种,你不要命了嘛!”
那个小孩是妖灵吗?沈木感觉自己困倦极了,睫毛在空中扑闪两下,归于平静。
妖灵,我好累,我先睡一下。
……
似乎睡了很久,胸腔里压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挣扎着睁开眼,光有点刺眼。
应该是黑夜。
他脑袋里如同灌了一袋浆糊,白花花的一片,入眼的是一个五官稚嫩、哭红了眼的小孩面孔。
他还未来得吸收所有记忆,只听那个小孩用稚气的声音说:“那个男人说,你可以去读书了。”
沈木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小孩傻兮兮地重复:“那个男人被我打怕了,同意你去读书了。”
“哥哥?”这个蠢蠢的小孩……不就是妖灵吗?
那个小孩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兴高采烈地说:“对啊,我是哥哥。”
怕是个傻小孩。
沈木犹豫了一下,说:“哥哥你先出去吧。”
小孩听了沈木的话,顿时感觉不乐意,可是他对沈木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他知道他傻,但他想对沈木好,于是他只能听沈木的话,门缝露出来的一角越来越小,在最后一丝光线即将紧闭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句:“有事记得叫我哦。”
沈木点头。
他清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
原身叫做林修,是个农村的小孩。他父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一辈子勤勤恳恳劳作只为供他读书,希望他以后能有大出息。
前年他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见阎王,只留下林修一人。在这种情况下,林修只能投靠他的小姨。要说刚开始小姨对他还真是不错,毕竟他小姨和他死去的妈妈感情可好了,只是这份好也抵不过小姨自己的家庭。
小姨本身就有个儿子,再加上小姨夫性格暴躁,对林修这个小软包难免拳脚相加。刚开始小姨还会数落小姨夫几句,可小姨夫脾气不好,要是小姨数落他,他就打得更厉害,时间一长,小姨也就习惯了,反正也打不死,就对于这种殴打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木将记忆理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心疼起林修来,这孩子性格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小姨夫在单位上受了气,回来以后也打他消气。
而这一次,小姨夫单位裁员,刚巧小姨夫就在这裁员名单里,他大白天去村口的酒馆喝了二两酒,摇摇晃晃回家就听林修说,他明天开学,需要报名费。小姨夫一下子就火了,心想自己工作都没了,还得供这个小杂种上学,直接把林修从屋里揪出来,按在地上打。
至于这个世界的妖灵,自然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从邻居家的哥哥,叫做夏佑。夏佑是个傻子,在五六岁的时候走到村口,村里的妇女见他可爱,逗弄了几下,发现是个傻子,一时间看戏的人少了一半。
村里有个略有名气的算命老瞎子,捋了捋胡子,给小傻子算了一命,二话不说将这个小傻子拎走。一个瞎子,一个傻子,大家都觉得他们没多久就会死掉,没想到活得还不错。小傻子是林修的邻居,因林修性格懦弱,没人陪他玩,两个孤单的人做伴,小傻子也挺护着林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