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们相聚的时间,短短的才有几个月,徐希诺突如其来的消失,又把之前惴惴不安的日子重新拖拽到周亦涵眼前。
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时会想,会不会有一天,那人又遇到什么事情,要离开自己,每当那个时候,周亦涵就强制自己的思绪,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不会,不舍得那么做,即使做了,自己也会翻遍全世界把她找到,牢牢看在身边。
葛婧说,她俩之间差异太大,其实她算是说对了一部分,她们之间,隔着地府与人间,甚至可能是生与死。
周亦涵坚持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只是内心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灰心,她可以动用所有资源找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可是她永远无法越过人间与地府的界限。
她打开木盒,抚摸着那枚琉璃戒,重逢之后,希诺曾经告诉自己,鸢尾已经从当初的地府中不知所踪,一个戒灵本来栖身与琉璃戒中,在那血池地狱也是受了重创,怕是去往三界之外继续修养生息去了。周亦涵的赦血之身,已经渐渐失去效力。
她现在完全就是当初凡人的身子。
她连鬼魂都看不见,如何寻求帮助。
她甚至想着,如果能够在梦中,再见一见那个孟姐姐,或许还能有得知徐希情况的机会,可是她忧思重重,只能浅眠,偶尔还会惊醒,没有沉沉睡去过。
平常人看来,她依旧是得体端庄的样子,只有在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才能卸下心防,放任情绪滋长。
今天下班后,周亦涵缓步出来,外面下着细雨,天空y-in沉沉的,像裹了层黑炭。
她去了孤儿院那处跟郊外的墓园,打扫了小沅跟修无涯的墓碑,自从徐希诺消失后,雷打不动的这份责任,周亦涵就主动承担了过来,墓碑上的这两个人,对于徐希诺或者是她,都有值得纪念缅怀的意义。
周亦涵回到公寓,脱下沾s-hi了雨点的外套,抬头看见厨房那里亮着灯。
外套丢在地上,她匆忙跑到厨房里,满心希望看到想见的那个人,却空空张望着眼前整齐的厨房,一颗心泛出凉意。
该是她早上出门忘记了关灯吧。
周亦涵牵起一抹凄凉的笑意,坐在厨房门槛上,低下了头。
昏暗的卧室里,偌大的床显得她的身子更加单薄,即使是浅眠,周亦涵的眉峰都是微微蹙着。
床边突然显现三道人影。
徐希诺深深看着那个消瘦的女子,眸子微红。她转身对着一高一矮的两个鬼差,弯腰表达自己无声的谢意。鬼差点点头,消失在她面前。
徐希诺轻轻坐在她床边,微微叹息。
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她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周亦涵眼皮颤动,缓缓睁开,她刚刚,好像感觉到希诺的气息。
她怕极了再一次失望,那样她会崩溃,于是咬着唇瓣,闭上眼睛不想面对可能给她带来的打击。
徐希诺将她脆弱的表情看在心里,眼底闪烁,轻声喊道:“涵儿。”
周亦涵难以置信地睁开,看向一旁,顿时清泪泛出。
“是,是梦吗?”
徐希诺俯身,低低亲吻着她刚刚留下咬痕的唇瓣,百般怜惜。
“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你——你终于回来了?”周亦涵眼里腾出迷雾,有点受伤的,小心翼翼的语气。
徐希诺又温柔地亲了一口,“嗯”。
腰部瞬间被一双手环住,带着颤抖,周亦涵侧着脸贴在她怀里。
“我很想你。”徐希诺吻了吻她的耳鬓,“我回来了,再也不会回地府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那么久。”
周亦涵微微抬头,颤着眼睫:“你说什么?”
徐希诺躺在床上,拥着她,一颗心落在实处,“我再也不是御界师了,法术已经被地府去除,从此,我只是个普通人。”
周亦涵微微一怔,脸颊还带着泪痕,就抬起身子想要查看徐希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势。
徐希诺跟着坐起,看着她,“我没有受伤,放心。”
“我跟地府做了个选择,放弃了重获法术的机会,不能再做御界师了。”
回想起在阎王殿跟崔钰下的那一盘棋,依旧惊心动魄。
每一次落子,都包含思量,意味着代价。
崔阎王说,这盘棋,是在看自己的心志有多坚定,如果她输了,就不能答应兑现那个选择。
“你真的,想好了?”
徐希诺笑了,这个问题与崔钰当时问的如出一辙,如何选择,其实早在很久,自己就已经清楚了。
“如果我选择了御界,就不能跟你在一起。”徐希诺拥着她,轻声呢喃,“修行之路遥远,纵使能够长生不衰又如何。”
她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修无涯跟自己说的。
[只有经历了人世间的贪嗔痴爱,才不枉费为人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