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侧过脸,看了看自己睡了十多年,尔后又在此被囚禁了数十天的床,它在他记忆中那么大,布满了恶心甜腻的花朵,大到自己无处藏身,只敢蜷缩在角落啜泣。现在却显得那么小。
好在他还可以在上面做梦。
他梦见他从徐嵩沅的笔袋里偷了一把小刀,在同伴转身掏练习册的时候,他不动声色把那把薄薄的削铅笔刀握在手心,任凭尖锐的铁皮棱角划开他的掌纹,留下一道道浅白细小的口子,日后想必洗澡的时候水淋进伤口,将刺痛不已。徐嵩沅毫不知情,对他微笑,图南脸上跟着笑,心里却在谋划着杀人。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止,如同烈火焚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如果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他这样坚信着。如同邪教徒履行着不可理喻又痴心妄想的仪式,他从徐嵩沅那里偷了一把刀,把刀藏在了床脚的地板下,循规蹈矩,只等待夜深人静,那个女人推门进来,他就把她杀死。如同扼杀一个噩梦。
那段时间,他每次同徐嵩沅挥手告别,都当做是和他的永别。他相信自己回到那个房间,就能割破对方苍白的皮肤,把她送下地狱。
他握着那把刀,迟迟没有下手,他颤抖着把刀刃贴向对方熟睡的温热起伏的皮肤,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图南扔下刀,在凛冽的月色下咬着嘴唇无声痛哭。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女人最终死于疾病而非谋杀。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他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然而一切又回到起点,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暗示,他拿起同一把小刀,那把刀原来的主人那温柔的心从未想过用它伤人,他却向它祈祷被赐予虚无缥缈的自由。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