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之日……”他含着眼泪冷笑,自言自语地呢喃。
在皇宫休养三天之后,逸景终于能下床走动,便一刻也不耽搁,旋即出宫往涧河谷而去。皇帝早已传下旨意,免去逸景大军长之职,连降八级,于六营中做一牵马小吏,以观后效,宁武大军长一职由六营长蓝莫接任,第六营长一职由包环接任,第七营长一职由楚广良接任。
既然已非大军长,自然就没有车马相送,只能徒步而行,顾小舞于心不忍,雇了车马送他,也不得不在涧河谷外五里处停车留步,任由逸景这般蹒跚回谷。
幸而蓝莫早有准备,听闻逸景今日便要回来,也并未在意诸多繁文缛节,套上马车便来接人,将逸景带到住处之后,也安慰他好生歇息。
“下官不敢,还是尽管将这屋子打扫出来,留给大军长,如何能鸠占鹊巢?”
“大军……”蓝莫才开口意识到自己失言,继而故作无事地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你有伤在身,养伤要紧,本官已吩咐包环,允许你一月之后再往六营报到。”
“下官谢过大军长……”逸景对着蓝莫行礼,心中那诸多不适也只得尽数压下,作一副自安本分的模样,“如此下官便趁着时间将这屋子打扫干净。”
蓝莫也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逸景有伤在身,萧听雨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动手,奈何逸景是铁了心不听劝告,愣是要同萧听雨一并忙碌,门外偶尔走过成群结伴的军士,也忍不住指指点点,萧听雨听得一两句便气得要动手,却被逸景拦下。
“父君尚且是这宁武大军长之时,也少不了这些奚落,如今虎落平阳,又何必计较他人口舌。”
萧听雨闷声将手上□□摔在地上。
“我知道父君吃过苦受过罪,不在乎住一处狭小y-in暗的屋子,可八级连降,比起身外之物才是侮辱!”萧听雨越说越伤心,“何况……”
“何况很多人因我遭罪,不得不远走天涯,骨r_ou_分离。”逸景望着萧听雨满腹辛酸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色平静地言道:“你以为父君是因为心里难过所以逞强行事,可我确是明白,若是放任自己静坐空想,只能百倍伤怀,让旁人称心如意。父君经历官场行走,战场杀伐,已近二十年,比起谁都明白这等让人一踩到底的滋味。我既然还活着,那便该早日重整山河,我能早些重新成为大军长,就能早些见到你的父卿……”
萧听雨怆然一笑,释怀得心痛。
“别想了,把东西搬走吧。”逸景拍了拍女儿的肩背,正要弯腰拾起地上的木箱,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代劳了。
“七营长。”
眼下的七营长,正是楚广良。
“见你无事便好,这些东西我帮你搬过去吧。”
“不行”,逸景自他手中抢回木箱,顺手交给萧听雨,“谁都可以来帮忙,只有你不行,你若当真有心帮我,便快快回了自己屋里去,放出话来,谁若是有心助我,就是跟你七营长过不去,今后也莫要同我亲近。”
“这是为何?”楚广良不知其然。
“时机未到。”
“何时才到?”
“届时你自会知晓。”
楚广良抿抿嘴唇,终究还是听从逸景的吩咐,转身出门离去。
父女二人整理了东西便要往远处的房屋搬去,路行一半便听得两个孩子稚嫩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逸景似乎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往行晟原先的住处奔去。
啼哭不止的正是行晟的一对儿女。
“孙少爷,孙小姐……”管家劝他二人劝得口干舌燥,“大少爷临走也吩咐过了,要你们回到令军侯府,你们又何必等在这里呢?大少爷不会回来了!”
“你闭嘴!”淑雅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我父君和母卿会回来的!父君说他会回来的!”
“孙小姐……”管家听她这么一叫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左思右想也不晓得从何安慰起。
“你父君会回来的”,逸景轻声说道,“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在此之前,由你们的家人照顾你们。”
淑泽一见是他,立即扑了上来,抱着他痛哭流涕。
“是不是因为我……是我做错了事情所以父君和母卿必须离开我们了……”淑泽越说越是伤心,哭得几欲昏过去,“淑泽不敢了,淑泽再也不敢了,快让父君和母卿回来……”
管家在一边亦是泣不成声。
“行晟没有怪你”,逸景咽下喉头的酸楚,“他希望你和妹妹都能一生无忧,所以和管家回去吧,你父君母卿归来之时,会到家中去寻你们的。”
“那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淑泽止住了泪水,却意外地倔强。
“可他们会先回了家才会到这里”,逸景抬手,以袖口拭去淑雅脸上的泪水,“你们回了家,就能早些见到他们了。”
“那我们回家……”淑泽乖巧地点头,锲而不舍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实在太忙了,每夜都会回来看你们的,如果没好好入睡,你父君肯定不高兴。”
“哦……我这就回家,不然夜晚父君和母卿看不到我了!”
淑泽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带着淑雅回屋收拾,管家却沉默地转过头,看向更远的地方。
长铭不在了,行晟出门了,蓝莫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