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农田,工坊,房屋,这里的每一人仿佛都有光明的未来。
除了奎恩。
他在这里是一个局外人。
哪怕在俾斯麦庄园已经度过了一个月,奎恩的衣食住行已经基本适应,但这片庄园上空萦绕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将他锁在此处。
作为一名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在五大王国都是备受尊敬的人物,但在这里和普通的农夫和工人没有区别。
甚至他还经常被嘲笑——那绝对是嘲笑,乡下人的嘲笑是不加掩饰的。
“那是低语猎手,巫师,不要乱碰,弄伤了它,今晚你就要挨冻了,说不定就会被冻死。”
奎恩抬起头,看着眼前高达八尺的巨大植物,它有壮硕的绿色躯干,强悍的花萼上长满了密集的箭头形花瓣,这些粉红色的花瓣在身边,她有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眼里都是好奇。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叫珀丽,是那个比男人还强壮的女仆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似乎是冰原镇已故卫兵队长。
面对小孩,奎恩还是表达了学者的谦和:“珀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马修大人也画画啊,他画的画很厉害。”
小姑娘说:“你画画也很好,肯定是跟着马修大人学的。”
奎恩想起主宅会议厅里,那墙壁上挂着三幅马修的亲笔手绘。
从绘画基本功来说……毫无可取之处。
但如果从风格和意象来讲,马修的画的确独树一帜。他的画都在表达某种阴郁恐怖的背景,在这种阴暗森冷画风里,又融入了一些特殊的扭曲形象。
最古怪的是,偏偏画中表达的又是非常积极正面的主题。
三幅画分别是、、。
据说,每一副画都代表了某种战利品。
是马修目睹圣光骑士团叛徒格雷戈里枭首的场面。
则是弓使被马修用圣光降服的模样。
是最新的,代表了马修和坠星山脉的炼狱男爵谈判,最终以自己的口才和大伙儿的支持,让炼狱男爵不得不签下协议。
奎恩完全不相信这些事。别的不说,如果炼狱男爵是谈判就能妥协的,那五大王国早就不用被各路魔灵领主弄得焦头烂额了。
这些画就很诡异。
就像是马修·俾斯麦其人一样,总觉得他有千层面孔,看不透,猜不到。
……
回到屋里,奎恩洗了一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半夜时分,他猛地醒来。
窗外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击打在房檐和屋顶,发出哔哔啵啵的连续声响。
奎恩系上十字带,将巫师杖和巫术火铳插在腰间,赤脚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外面一片安静。
他小心翼翼推开玻璃窗,信天翁咕咕哒已经停在窗口,张开宽广的翅膀,扑闪着。
奎恩从小和它心意相通,这已经不是魔术范畴,而是更加难以理解的意识湍流领域。
就是现在。
奎恩屏住呼吸,跳上窗沿,咕咕哒的爪子抓住他背上的锁钩,朝外振翅而飞。
大雨之夜,黑暗与雷雨声掩盖了这一切。
他看到遥远的后方,庞大的石像巨人沉默地伫立在冻土上,只有闪电划开夜幕,才能看到它们庞大无匹的身影。
巨人,魔花,这座古怪的庄园,以及那个谜一般的危险男爵马修……再见了!
奎恩感受着迎面打在脸上的雨滴,张开双臂。
一切隐忍和伪装都是值得的。
自由!
巫术加持下,咕咕哒猛地拉升高度,冲入云霄!
信天翁突然闷哼了一声,仿佛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然后直线下坠,还未完全起飞就坠毁在地……
奎恩迷迷糊糊,最后看到了手持炼金油灯,穿着僧侣袍的吉赛尔,手撑雨伞的卢卡斯……她和卢卡斯在说什么。
他只听到一些奇怪的单词,种子,肥料,脑袋,骨头,弄碎了……
一股绝望悲凉涌上年轻巫师的心头。
眼角有泪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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