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玺妈妈破口大骂,骂的什么宁玺没听清,他接过妈妈怀里抱着的小弟弟,轻声地哄,拍着背安抚,站在路边儿看人来人往。
都市繁华,歌舞升平,这城市之大,怎么就没有一个他能容身的地方。
他摸了摸弟弟额头上的雨珠,两个大人还在车内吵架吵得不可开交,隐隐约约的川骂听得宁玺有些发愣。
不太明白的是,决定结婚生子,不都是因为爱情吗,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他一抬头看天空。
下雨了。
等弟弟都又睡着了,停在路边儿的小宝马才关了应急灯,宁玺的后爸皱着眉招呼他上车。
宁玺揉了揉眼睛:“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
他后爸没再说什么,宁玺把小弟弟小心翼翼地交给妈妈,轻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这辆宝马一走,宁玺拂开了肩头的雨,掏出手机找回家的路。
盯着那路线看了好一会儿,宁玺看到屏幕上的水珠越积越多。
他站在原地寸步难行,脖颈、头顶、耳廓都流灌入了雨水,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所有。
屏幕上弹出的是行骋发的消息:我爷爷走了。
宁玺回复:你在哪里。
行骋回:医院。
宁玺猛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想了好一会儿,模模糊糊记得是在哪个医院。
他急得不行,直接蹿路边儿打出租车,可现在下了暴雨,成都旱冬久了,个个又都是不带伞的,都开始抢车,压根儿打不到。
宁玺被雨淋得呼吸都有点儿困难,喘着气找路,看了眼周遭瓢泼大雨,连眼睫毛上都覆了水来。
宁玺冷静地回了一条,等我。
就是一向这么冷静地宁玺,做了件不冷静的事儿。
那一夜,他在成都的寒冬之中,顶着大雨倾盆,跑了五公里。
第二十三章
一路上耗了快一个小时,走走停停,穿小路过小巷的,宁玺手机也快没电了,问着路人才勉强坚持到了军区医院门口。
他浑身s-hi透,从头到脚一股子刺骨的寒冷,夜风一吹过来,全身上下发抖的力气都快没了。
宁玺深吸一口气,喘着跑到住院部门口,确实停了好几辆车,但是看了一大圈儿也没见着行家任何一个面熟的亲戚,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行骋打电话。
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了行骋的一个叔叔站在住院部门口跟俩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等那边儿说完了,行骋的叔叔转身去开车门,宁玺才跑过去问:“叔叔您好,我是行骋的朋友。”
那中年男人看他一张青涩俊朗的脸,干净纯粹,回想了一下也觉得眼熟,便从后备箱拿了条毛巾出来给他擦脑袋。
叔叔也才哭过的样子,眼睛发红,说:“找小骋么,我捎你去?”
“嗯,麻烦叔叔。”
宁玺吸吸鼻子,刚才一路跑过来的雨淋得他双眼模糊,猛地拿手背一擦,呼吸都有点儿不顺畅。
叔叔招呼了宁玺上车,说行老爷子已经给送到东郊殡仪馆去了。
亲人病逝,一路上行骋的叔叔跟宁玺也没太多话,接连着叹气,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孩子喘得厉害,让喝点水。
宁玺抱着那瓶矿泉水,点了点头,道了谢。
行家的人,他接触过的,好像都是这样,特别会照顾人,也很热心肠……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亲戚,宁玺实在想不太起来,毕竟就连过年了回去走亲访友都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
爸爸走了很多年,爷爷n_ain_ai也只有n_ain_ai在,n_ain_ai还老年痴呆,家里就剩一个姑姑还在照顾老人。
等再大一点,宁家也跟他妈妈,甚至他断了联系,估计现在也没几个亲戚记得宁玺。
他跟家里的人感情都不深,从小疼他的人就少,说起来也是讽刺,二十年了,除了他爸爸,最疼他的,反而是比他小了三岁的邻居弟弟。
车一停到街道边儿,殡仪馆的停车处挤满了车,行骋的爷爷是个什么级别宁玺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一头扎进雨里找行骋。
跟叔叔道别之后跑进殡仪馆大门,宁玺猛地刹住步子,怔愣着立在那儿,盯着这玻璃大门旁边镶嵌上的木纹,越看越眼熟……
三圣乡的东郊殡仪馆……
才刚过世,着急着赶来的人还不多,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宁玺想起来,那年匆匆下葬的父亲。
那是他心里的一块疤。
行骋一脸疲惫地从灵堂里出来时,就看到宁玺站在大门口,两眼有些放空。
他的哥哥,穿一身黑棉服,浑身落了不少灰,却又被水浇淋了个透彻,头发也是才浸润过的模样,就连下巴颏儿边也挂了雨露。
宁玺的裤脚边儿卷起,因为奔跑的缘故,ji-an上泥泞。
嘴唇已发白得近乎看不清,他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过来。
他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在行骋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