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正是那时还很年幼的男孩拿着信纸流泪的样子。
朴志训像是怀念一般伸出手指,轻轻地隔着屏幕摸了摸年少时自己的脸颊。
你现在还在黑暗里,他对着年轻的自己说道,但有个人在未来等着你,所以不要哭了。
然后转过身,看向正仔细地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男人。
朴志训又笑了,不像是刚刚那般娇憨,而是像个重新走在阳光下的少年。
他身侧的另一只手向前握住姜丹尼尔的,两枚戒指碰在一起发出轻轻的金属声音。
“我有个故事想告诉你。” 他终于准备坦白了。
朴志训看到姜丹尼尔眼底的不忍。
“但那个故事很长,所以在此之前,我要说一句别的话。”
男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这双眼睛,好像他的眼里全心全意只有朴志训一个人,这让男孩想要放弃自我,毫无底线地退让。所以他凑上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吻住了姜丹尼尔的双眼。
然后才开口道——
“我爱你。”
第二十七章
就像之前说过的,大脑只会帮助你记录下一些重要事件,其他的细小部分则会变得模糊、不准确。所以当朴志训和姜丹尼尔讲述自己的过往的时候,不得不翻找自己的大脑,企图让自己的叙述流畅一些。
朴志训十四岁后便被安社长接入自己的门下,成为社长旗下众多门徒之一,他在最一开始便被告知姜家是社长的眼中钉、是社长他大业建起的最大障碍,而姜家的长子姜丹尼尔,就是他铲除姜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只觉得你大概是个满身横r_ou_,十恶不赦的坏人。” 男孩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男人的眉眼和唇角。
姜丹尼尔坐在他的对面,一只手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一边笑了笑,“不好意思,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让小训失望了。” 他看着面前有些陷入回忆情绪不稳的男孩子,刻意地说着些轻松的话,“怕是没有人比我们小训更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满身横r_ou_。”
姜丹尼尔面朝朴志训,上身微微弯着,以一个守卫者的姿态坐着——因为他明白翻找记忆实在是太困难了,这个过程里总是会不经意的把一些永远不愿意回想的事情翻出来。
社长笼络人心的方法很简单,左不过两种,一种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将那些孤儿从苦难的泥潭里拉出来,换来一片死心塌地的衷心;第二种,就是抓到了对方的把柄或者软肋,加以利用和威胁,让其为自己做事。朴志训和黄旼泫都属于后者。
安社长第一次见到朴志训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即使五官稚气未脱,但隐隐约约已经看出将来漂亮的样子。美人计向来是个屡试不爽的招数,而朴志训似乎是个不错的候选人——只是当时把男孩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培养的社长,怕是从未料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居然真的可以走到这一步。
母亲向来是朴志训回忆里一个甜蜜与痛苦夹杂的坎,她曾代表着最光明的那些岁月,也代表着最黑暗的那些岁月。
因为自从被收入社长旗下后,就只能通过音频和手写信来了解母亲的消息,所以曾经的朴志训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姜家的倒台,以换取他梦寐以求的母子重聚——所以,当他和其他门徒在底层互相残杀以往上爬的时候,当他对自己手上沾满同龄人的鲜血感到麻木的时候,当他半夜惊醒因为害怕而掐死自己室友的时候,关于母亲那么一点模糊又快乐的回忆依旧成为了他朴志训的执念,似乎没了这么点东西,男孩子连存在的必要已经不复存在。
直到后来,朴妈妈其实已不再是他的软肋,而是朴志训为自己继续活下去找的理由。
瞧,这就是回忆的坏处,这让男孩子被迫反复回想、整理这些满是血污的记忆,这让男孩子不得不再次意识到,他其实早就不是为了那个记忆里温暖又明亮的女人在挣扎了,他在为自己挣扎——朴志训痛苦地意识到,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深明大义,他只是在为自己找个借口,他在为自己清洗那些血污,他在逃避责任,他想变回记忆里那个天真又娇贵的小孩子,那个干干净净、一层不染的小孩子。
因此在姜丹尼尔如此温柔目光下的他,感到格外得难堪——朴志训是如此轻易地屈从了,他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些本来不该属于他的爱意。
就在这些念头像绳索一样缠住他,想要把朴志训再次脱回黑暗里的时候——
那个以守卫者姿态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又一次的、像之前无数次的那般,拥抱住了他,仿佛一路披星戴月地来到他的面前,再次拥抱住了朴志训。
像是成为了男孩子新的软肋、新的执念,新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姜丹尼尔拥抱住面前的男孩子,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背上,耐心地一下又一下拍着。
明明知道朴志训是一头爪子尖利的小兽,可姜丹尼尔还是如此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男孩子的铠甲。
这种不合逻辑的、无法抑制下去的情愫,是年轻的姜丹尼尔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早在他双脚踏上这片朴志训为他建立起的孤岛那一刻,便已经弄丢了返程的路。
*
邕圣祐听完姜丹尼尔的复述,给了金在焕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点点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