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临街的那位果真是你那便宜妹妹?”杨氏问。
“料想是差不离了,我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威远镖局的一个分号小管事的嘴里套出话来。事情倒能对上七八分,那许家顾氏,我也远远见过,和丽娘有六七分相像。不过有几年不见了,脸长开了也说不准。”顾蕴升的声音里带了点犹豫,但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这事你可得经心点,认错了人亏的可是咱们家。”杨氏心中很不乐意这事成真,老太太手中还有好些陪嫁呢,若真是那顾丽娘,老太太手里的物什岂不是便宜了她?“老太太现在这样儿,可受不得刺激。”这些年人老了,有点痴傻,常会认错人。
顾蕴升瞥了杨氏一眼,十几年的夫妻了,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独占着他娘的那点子家私罢了。
“你也悠着点,差不离就成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她从老太太手中套了不少东西了。只要她不过份,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若过份了,他定是不依的。老太太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自个儿的娘,若他由着媳妇算计,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错,其实他和丽娘并不是亲兄妹,只是同父不同母。老太太程氏是他爹的续弦,嫁进来时,顾蕴升已经五岁了,颇懂事了。程氏一辈子就生了顾丽娘一个女儿,然后就再没生养了。他小时也没少受程氏的照顾,对她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之所以对杨氏的做法不闻不问,只不过他亦是想,老太太她手上这些东西,百年后还不是照样给他们?早给和晚给有什么区别?
杨氏一笑,不以为然地道,“老太太手中有一处宅子和铺子,地段都是极好的,用来做暄儿的陪嫁,最是体面不过了。”
顾家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二流商家,虽不像小门小户般紧巴巴地过着日子,但每笔大的花销还是得仔细的。若她想拿公中的银钱给她女儿置办这么一处宅子和铺子,顾蕴升一定不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
顾蕴升皱眉,那处宅子和铺子他是知道的,宅子位于贤良街,这一带住着的大多是达官贵人。铺子位于北矢巷,生意虽然一般般,但地段极不错的。莫怪乎杨氏起了心思。但想起老太太迷糊的样子,顾蕴升心里难受,当下心烦,不耐烦地道,“你且先别惦记这些了,先把庄子的事抓起来罢,这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家的!”说完便不待杨氏回答,甩袖抬脚便走。
杨氏绞了绞帕子,坐下,狠狠捶了下床。
两人在说话时,没注意到被转角的一个老妇人偷听了去。
“丽娘丽娘,我的儿,西城临街,西城临街,丽娘,娘来找你了,莫怕,啊——”老妇人嘴里喃喃,一步步往外走。
门房处没人,老妇人很容易便出了门,凭着记忆慢慢摸索前行。
“顾老太太?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伺候你的丫环呢?”相熟的人见了,好心地将她拦下,欲送她回家。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西城,嗯,西城!”老太太一直强调,有人拉着她回头,她也不肯。
“好好,去西城去西城。”那人拧不过她,叫了旁边的人去顾家通报一声,然后才扶着她往西城走去,“顾老太太想去西城做甚?”
“找丽娘。”
熟悉顾家的都知道顾丽娘在几年前就失踪了,那人以为老太太的痴病又犯了,当下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顾家这边老太太突然失踪,家里都闹翻了,接到消息时,顾蕴升二话不说,带了小厮就往西城走去。当他赶到时,老太太就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敲门,问人,神情急切又紧张。
见到顾蕴升时,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哭了,“蕴哥儿,你带我去找丽娘好不好?我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的。”
杨氏一见着人,就想拉她家去,“老太太乖哈,丽娘就在家里哩,咱们回去罢?回去就能见到了。”
“你骗人,丽娘就在西城。蕴哥儿,你带我去找她罢,啊?”老人眼巴巴地看着顾蕴升。
旁人看了都不忍,有好心人劝道,“是啊,顾公子,你要是知道,就带她去罢。”
顾蕴升咬咬牙,道,“好,我带您去。”甭管她是不是他妹妹,便是丢脸,他也要带她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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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丽娘打开大门时,见到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地看着自己,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丽娘。”
见了顾丽娘后,老太太眼中再无其他。
她当时就愣了,“你们这是?”
“你是不是叫顾丽娘?”看着她熟悉的脸,顾蕴升心中五味杂陈。
顾丽娘点头,“是叫顾丽娘。”
“你不记得事了?”
她再次点头,看着这架式,她心里也惴惴,恍惚明白了几分。
“你极有可能是我们顾家失踪多年的小姐。”顾蕴升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蕴哥儿,她是丽娘,就是丽娘。”老太太很肯定。
许强今日得闲在家,见了这一幕,心中有点茫然,不过这不妨碍什么,“丽娘,请他们进屋再说罢。”
原来那年上元佳节,顾丽娘与府中丫环走散,之后便失踪了,中间发生什么事,只有本尊知道了。
顾丽娘的年纪容貌还有到凤台村的时间基本都对得上,但她失忆了,也没别的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
“光凭这样,就认定她是咱们顾家的小家,是不是太轻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