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况且到了此步,便有千般对你不住,我也已经用命抵还。”
一下一下,规律沉稳。
“望你日后再想起,莫要恨我。”
便如之前度过的每一日。
“若你日后还会再想起。”
与之后可期的每一日。
“走出这道门,你我便两不相欠,再无相干。”
话音落地,秦敬抬脚迈过门槛,沈凉生随后跟上,与他并肩站在门外,看他一分一分掩合门扉。
终于掩至最后一分,木门突又被猛地重新推开,秦敬尚未回神,便被整个人拽回屋中,门扉在身后砰然合紧,锁住最后一方能够供人放肆的天地。
不知是谁先吻住谁,放肆地唇舌交缠,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口中温度,交替把彼此按在门上,抵紧这一道生死关卡。
“明明是怨憎会,偏要搞得像爱别离……”恍惚中秦敬静静想到,“所以说骗人这码事,合该一骗到底才最痛快。”
“沈凉生,”一吻终歇,秦敬抬手为对方理了理发丝,低声开口,“让我再说最后一次。”
“……”
“不为求生,只为想说。”
“……”
“我喜欢你。”
门扉再启,春日晴好。
秦敬先一步走出门去,走进一片欣荣天地。
此行事关紧要,必要应付bō_bō截杀,用轻功带人赶路总是不便,故而沈凉生只身骑马而来,归程马背上多了个人,速度却未稍减。
武林诸派早已派人盯住刑教的动静,当下猜测落到十分,恐怕血引之人已被刑教找到,若让他们平安而返,往后就是全江湖的劫难。
说来这还是秦敬头一次亲眼见到沈凉生杀人。
不过话说回来,几番遇敌,十把剑中总有七把是冲着秦敬来的——能杀了血引之人便已功成,动不动得了刑教护法倒是其次。
最初亲眼见识到那一刻,秦敬发现自己竟然怕了。这个开始容自己死皮赖脸缠来缠去,后来抱着自己肌肤相亲的人,原来是这样一柄杀器。
无影无形的气劲如海啸一般席卷开去,不是将人拍开,而是将人打散,落不完的r_ou_糜血雨之中,剑光似闪电似惊雷,侥幸扛过第一波的人,便皆毙命在这雷电之下,连死前的惨呼都发不出来,落在秦敬眼中,只觉天地一片血红,空中似翻涌着无数冤魂厉鬼,无数凄厉嘶吼,但耳边真正听到的,其实只有风声。
发觉自己竟是怕了他那片刻,秦敬冷冷扪心自问:秦敬,你又以为他是谁?
“别怕,”沈凉生抱着秦敬,觉出怀中身子微微发抖,轻声安抚了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秦敬闻言却只觉得荒唐,沈护法,难不成你已经杀人杀得没了脑子?你现下护我周全,难道不正是为了稍后要我去死?
“沈凉生,你也看到了,普天之下,多的是人想取我的x_i,ng命。”心中愈觉得荒唐,口中愈要温柔回道,“我却只想到我师父,又想到你。”
“……”
“师父虽没能护得了我,但到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不想让我死的人。”
“……”
“至于你,却是所有要我去死的人中,唯一一个说过会好好待我的人。”
想起了吧,当日让你千万莫要忘记的话。
秦敬觉得抱着自己的手臂突地一松,下一瞬又猛地收紧。心道痛快二字,果然就是既痛,且快。
奔马未曾稍停,将一场又一场血雨远远抛在身后。
沈凉生未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如此姿态,倒真仿佛他要带他去的不是死国。
而是天涯。
第十八章
疾驰一日之后,已有堂主赶来接应,这头沈凉生带着秦敬平安入山,那头江湖诸派也再无动静,想是明了浮屠山险,易守难攻,事已至此,急着攻山也无大用,不如养j-i,ng蓄锐,等着迎接来日那场避无可避的鏖战。
天时尚有五日,虽说人已带到,也并非分不出人手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但是为求稳妥,苗然亲自为秦敬验血量脉,复又配了剂安眠汤药,索x_i,ng让他老老实实睡足五日才最为保险。
“苗姑娘……”房外重兵把守,房内却只有秦敬和苗然二人,秦敬一边吹着药,一边嘀咕道,“你这药当真可行?不才多少也算是个大夫,要不你把药方给我看看?”
“少废话,你这条小命眼下可是比我这条老命都金贵,谁有那个闲功夫害你,”苗然口中不客气,语气却带了两分长辈的亲昵,“还有,你不是该跟小沈一样唤我一声苗姨?”
“唉,我和他都这样了,你还要拿我打趣,实在太不厚道。”秦敬几口把汤药饮尽,自己躺平,被子盖到颌下,口中却真叫了句,“苗姨……”
“什么事?”
“我怕痛,要不你再给我开副药,让我把后头七日也睡过去吧?”
“那可不成。”苗然亦知血引必需吊足七日,日日俱是煎熬。虽看他现下有气无力,面色煞白躺在被中的样子略微有些不忍,却也不能应了他。
“他在外面么?”秦敬也不是当真要求她,又转了话题道,“麻烦苗姨跟他说,换个人盯着我吧,我不想见他。”
“放心,他也没空老盯着你,”苗然闻言好笑地劝了句,“再者说,你这就要睡了,睡了不就见不着了?”
“也是。”
“睡吧,”苗然看他渐已昏沉,起身为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