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之一其实很小,并且就跟澜渊有关。不过是某一日,这位向来闲得发慌又多情得滥情的二太子又跑来天崇宫探望老朋友。
说起他家那位狐王的种种,纵使常抱著铺盖卷儿在房门外露宿,二太子在人前依旧笑得春风得意,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晓他的甜蜜的口气。文舒坐在院中含笑听著他讲。
澜渊一时又高兴得露了行迹,摇著描金扇子,低敛起墨蓝的双眸,低声道:“文舒我想你。”
文舒知他是玩笑,便轻笑一声,如从前般淡淡地答他一句:“我也想你。”
这边厢的太子哈哈地笑了没两声,眼角瞥到了门边站著的那个人,刚入口的天宫香茗就全数喷了出来,茶渍ji-an到他崭新的蓝锦袍上倒不要紧,只是昨儿个晚上才硬缠著那个谁画的扇面却也毁了。澜渊心疼之际,抬头再往门边瞧一眼,这回是连心疼也顾不上了,赶紧捏著扇子暗自思量该想个什麽说词才好脱身。无端端在这边损了把扇子就已经不值得了,若把命也交代在这里那可就更划不来了。身上ji-an到的茶渍还没干,他自己又出了身冷汗。暗暗思忖,这天崇宫,以後还是少来为妙的好。
那边厢站的正是勖扬君,原本想来找文舒聊几句,谁知人还没跨进门就听得澜渊在里头的嬉笑声,再一听文舒那句“我也想你”,整张脸就立刻沈了下来。想他二人,纵使纠纠缠缠了三千余年,却连句甜腻的情话都没有。高傲的天君不去想自己的冷面冷心,却暗暗计较著院中那人对旁人的温言笑语,东海龙宫那个赤炎,现下眼前这个澜渊,便是对凡间邻家的小毛孩子,文舒待他们,也比待他勖扬君更热络。如此一想,脸上更难看了些。
文舒站起身来,对勖扬君道:“你怎麽也来了?”
勖扬君僵著脸点了点头,视线扫到澜渊身上顿了一顿。
澜渊立刻跳起来,恭敬地行礼:“侄儿见过小叔。我……”
伶牙俐齿的太子正要开口告辞,却被勖扬君冷冷地打断:“我还有事。慢聊。”
说罢,勖扬君转身离去,神色间终是泄露了些愤恨的情绪,好似谁欠了他诸多似的。
文舒疑惑地转而看向澜渊:“这是怎麽了?”
澜渊笑著擦著额上的冷汗。
隔日就听说,也不知是谁在天帝跟前说了什麽,游手好闲的二太子澜渊就被急急召回了天庭,代替大太子玄苍去赴西天如来佛祖的辩经法会。
佛家讲究清心寡欲勤恳简朴,日日素斋清茶黄卷青灯,习惯了花天酒地的二太子苦不堪言偏还要强作欢笑。搜肠刮肚写了封情信托人交予那下界的狐王,x_i,ng子严谨的狐王冷冷地说一句:“叫他放尊重些,别污了佛门清净。”澜渊当真欲哭无泪。
文舒与勖扬君聊天时说起这事,道:“好好的,罚他做什麽?”
勖扬君就冷下了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倒是关心他。”语调怪怪的。
勖扬君说完就後悔了,可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看著文舒倏然变化的脸,硬是说不出句软话来。心里又添了一层堵。
勖扬君心情不好,在他打碎了六个茶杯踢倒了七个香炉拒绝了八拨访客之後,天崇宫中的每个人都清晰无误地有了这项认识。於是,压抑的气氛之下,一个个都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平日里的东家长西家短都暂时憋回肚子里,走路要颠著脚尖,路过勖扬君的书房或是寝殿时更要屏住气息,大气也不敢喘出来。
“主子,茶。”
“是,主子。”
“主子,奴才在。”
天奴们一个个在心底毕恭毕敬地默念著,又一个个在心底暗暗祈求著主子千万别来找他。
即便如此,勖扬君的心情依旧一日复一日地恶劣著。小小的心结,仿佛在心尖上埋了根刺,痛倒在其次,却搅得人心烦意乱,克制了许久的坏脾气控制不住地开始支配言语和行为。说到底,不就是想……骄傲的天君打死也说不出口。
常见他书看了一半就皱著眉开始发呆,刚沏好的茶,端到嘴边还没喝上一口,又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茶盅“砰──”的一声炸开在文舒脚边,文舒往後跳开一步,小心地看著他的脸色,几度欲言又止。
勖扬君却忽然转过身来:“怎麽?”
文舒怔了一怔,对上他的眼,出声问道:“是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我……”嘴唇张合,勖扬君冷哼一声,闷闷地说道,“没事。”
“有事还是说出来的好。”文舒走到他身前,柔声说道。
“是麽?”勖扬君闻言,倒像是给他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挑起眉,口气变得有些嘲弄,“你说得倒轻巧。那你呢?”
“我……”文舒语塞,一时听不出他的用意,却也听出了他的这场脾气是针对著自己。
“呵,没话说了?”勖扬君不愿被他追问,背过身,口气更为不善:“本君的事,本君自己知道。”
这一下,又变成了先前没心没肺的态度。
好死不死再添了一句:“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文舒再不愿搭理他,无声地退开。
勖扬君看著文舒跨出门,闷气生得更大,随手又把榻上的书扔了出去。
好声好气地说两句就能解开的事,就这样僵住了。狠话是自己撂下的,哪怕无人时私心里再懊悔,可到了大白天却依旧端著张脸,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天崇宫里的气氛越加压抑,远在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