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清清冷冷的游廊庭院里都张灯结彩,贴满了红灿灿的“喜”字。
往常不大容易见到的家仆都鱼贯似地在廊中涌入涌出。
段砚行觉得自己到像登门来喝喜酒的客人,直到女佣过来喊了他一声三少爷,他才回过神。
伸手往背后拽一拽矗在门槛外头的男人:“啧,来都来了,还闹什么脾气?要么你就别来,自家的门槛有那么遭你嫌弃嘛!”
高起的门槛外面伸进来一只脚,半天后才跨过来一个人。
女佣惊了惊,忙张嘴:“大、大少爷!”
过了片刻,又来一个女佣,在走廊上堵住他们:“大少爷,二少爷在房里等您,想您过去坐一坐。”
其实,裴邵贤这趟回家,和段砚行的心思差不多,都是怀着想看看断袖了十几年的裴二少能取回什么样的老婆。
说是书香门第,达官显贵的闺女,窈窕淑女知书达礼,总要亲眼见过才能相信。
两个人在礼堂父母辈坐席旁一左一右宛如门神关二爷。
裴邵贤自从去二弟房里聊过以后,出来就一直六神无主。段砚行本着初衷,盯着二哥那位温婉美丽的妻子瞪得两眼发直。
确确实实是郎才女貌,佳人美眷。
事后不禁自叹,不如当初不断袖的好。
大概是沾染了新郎新娘拜堂行礼奉茶的喜庆气息,段砚行在酒桌上有些坐不住,但是身为新郎的亲弟弟,又不好随便离席。
看看同桌的裴邵贤面色通红血气冲天,已然有几分醉意了,身旁陪同说话的人,段砚行根本就不认识。
整个礼堂设在裴家大院正中的香堂里,几十桌酒席一直摆到外面的庭院,繁星下烛火通亮,既喜气,又浪漫。
只是人多口杂,略显得吵闹了一点。
段砚行眼巴巴看着敬酒的新人还在老远的桌席那儿徘徊,百无聊赖地喝闷酒,再左顾右盼了一翻。
蓦然看见另一桌酒席那,清清瘦瘦的背影酷似林云衍。
清爽柔顺的秀发,薄薄的肩膀,柔韧感十足的腰线,仿佛许久以前曾注视过这样的轮廓,越想越觉得像他。
正寻思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新人忽然就跑这边来敬酒了。
等敬完酒,寒暄得头晕眼花,段砚行再往刚才的方向望去,却没有找到林云衍的身影。
酒杯在手里晃悠悠的差点打翻,他以为自己可能醉了,糊里糊涂产生了幻觉,便重重一叹,搁下一席热闹的亲朋好友,到外面廊下去乘凉。
月圆风雅,良辰吉日。清幽的环境让人心静,只是夜风如凉水一般往心里淌。
站了没一会,忽然有个纤柔的声音喊他:“裴三少爷。”
段砚行回头看去,愣了愣,从灯火里走来的竟是新娘子唐琦。
屋檐下有些昏暗,新娘子一脸红妆,大红色的旗袍衬托着婀娜而又端庄的仪态,小碎步地跑来,一瞬间,在幽暗的光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眉目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段砚行生涩地喊了一声:“二嫂。”
唐琦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概不常这么匆匆忙忙。她到段砚行面前,显得有些焦急,却又露出温婉的笑容:“我应该叫你小叔子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熟稔的感觉,段砚行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喝高了,扶着立柱站站稳,笑着附和:“随便喊什么吧,省的麻烦。”
唐琦恐怕出自家教森严的家庭,非要双手交叠双脚成丁字站正了,小家碧玉的,才缓缓道:“其实,我是为我弟弟来问候你的,这么突然来找你搭话可能不太礼貌,但我听邵仁说你不常回家。我怕错过了今天,以后要找机会碰面就不方便了。”
出于对方的礼貌,段砚行也不由自主地严谨起来。
一边点头,一边纳闷:“你的弟弟是……?”
唐琦莞尔一笑:“就是林云衍,我是云衍的姐姐,他其实本名姓唐。”
事后,段砚行回想,觉得唐琦一定没想过弟弟在外面对真实身份隐瞒了多少。
或许也不能算隐瞒,因为他的确没有正式地寻问过林云衍,只是林云衍也没自己提起过。
按照林云衍的x_i,ng子,别人不问,他一定不会说起自己的事。
段砚行只猜到他的举止修养不似平常人家,却没想到父辈是在南方做大官的。
当时当地,好像有人在他后脑勺上轮了一木奉槌,顿时耳鸣目眩,天昏地暗。
还好这个y-in差阳错不是太离谱,只不过变成了二嫂的弟弟,辈分上,他也可叫一声弟弟了。
他想起刚才在礼堂里看见背影酷似林云衍的人,此刻想来又觉得不是幻觉了。
唐琦没有看出他有多么震惊,温和地道:“云衍自从离家以后,只和我偶尔有书信往来,他经常在信里提到你,说他承蒙你的照顾,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一直想来见见你,郑重代我弟弟谢谢你。”
“哦,没什么……”段砚行还没缓过神来,只得敷衍地应答。
唐琦面露一丝忧色,委婉道:“云衍从小没怎么离开过家门,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很担心他会上当受骗,毕竟他一直养在深宅大院里,接触的外人很少。我们家规矩也很多,什么事都要讲辈分,云衍在家里是最小的,很多事不能由他自己做主。他想走演戏这条路,家里的长辈们都竭力反对,结果他一意孤行,不肯回家认错,闹得现在家门都不能进,连我做姐姐的也帮不了他。”
她微微抬起一点头来,眸光闪烁,清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