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内斯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十成把握,只是大体上觉得应该可以。”
巴里德坐在一堆杂乱的布料上,揉着膝盖感叹道:“原本我看中的是另一个角斗士,那个红发的亚布亚巴人。他从一开始时就是我们的人,而且相貌也更符合伊尔法易的口味。没想到伊尔法易看上的竟然是雄狮。”
这其中的道理,阿内斯倒是很清楚。他说:“那时我还没见过沙林……我是说雄狮哈木扎。如果见过了,我敢肯定,伊尔法易肯定更喜欢他,而不是红发的那位。”
“为什么?”
“伊尔法易喜欢那种痛苦而纯洁的类型。单纯,善良,傻乎乎的,最好有种未经人事的气质。”
巴里德笑了笑:“我倒不是笑话你……你明明不是这种类型,可伊尔法易还是挺喜欢你的。”
“他不喜欢我,”阿内斯苦笑道,“难道您不知道男妓与男宠的区别吗?”
巴里德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回到刚才的话题:“阿内斯,原本我的计划是直接收买角斗士,唤起他身为奴隶对酷吏的仇恨,你说这样不行,这样会被巫师识破……幸好我听了你的劝。你到底是怎么c—ao控那角斗士的?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动手?”
阿内斯说:“我从没有提过杀人,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杀人。沙林心中没有任何关于‘行刺’的意念,于是,巫师就无法预先读出敌意了。我能做的,就是让沙林越来越喜欢我,越来越厌恶伊尔法易。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我去杀人,可能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在乎我,他们更向往去服侍贵族……但沙林不同。不瞒您说,我没有别的本事,唯一擅长的就是判断人心,与沙林度过第一夜之后,我就觉得他应该能做到。他多喜欢我一点,就会多仇恨伊尔法易一分,他会失控,会在静默中崩溃,一旦他在某个瞬间突然起了杀意,巫师多半是来不及做准备的。”
巴里德留意到,阿内斯一直在以“沙林”称呼角斗士。老人见多识广,自然能察觉这其中多少有些额外的情绪。反正事情已经成功,他也不想点破这些了。
“可能因为他是坎塔里人,”巴里德说,“北方蛮族有为伴侣杀人的传统。被玻拉统治之后,他们好像不再这么做了,但这种思维还写在他们的骨子里。”
“大概是吧。”阿内斯微笑着。他从不认为这和坎塔里传统有关。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和什么有关?他不想再深入分析,不想再去回忆细节了。
“孩子,你听着,”再开口时,巴里德的语气严肃了不少,“你不要回金枝旅店了。给你这个,快换上。”
他拿出一叠布料塞进阿内斯手里。这是一套地母神信女的穿戴,白色长袍与头纱,软麻布手套,佩于胸前的玉石圣徽项坠,还有遮面用的黑纱。
巴里德说:“你换上这身衣服,直接从正门离开。刚才有个高个子信女走进来,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她,你再走出去也没人会怀疑。你穿过这条街向神庙走,半路会有我安排的人接应你,你跟他们走,他们会把你送出城。卫兵从不检查地母神的信女和祭司,只要你不出声,就不会有人识破。”
阿内斯接过衣服,却没有要换上的意思。巴里德看他发愣,出言催促他,他才抬起头,慢慢说:“大人……我不走。我没必要走。”
“你必须走!”巴里德说,“角斗士被抓进了黑牢……你应该知道那些刑讯官的厉害,你亲自领教过!现在还风平浪静,是因为角斗士还能撑住,一旦他开口招供,那时你想跑也晚了!”
阿内斯说:“没关系的,您不必担心。沙林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最多只能招供出对我心生爱慕,除此之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您的计划,更不知道这计划还牵涉到数位大臣以及商会成员。等到这案子查无可查时,枢密庭和伊尔法易的残党会明白大势已去,他们会四分五裂,各自忙着寻找后路,那时您与盟友可以慢慢斩cao除根……这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您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巴里德抓住阿内斯的双肩说:“你的判断都对。但危险的不是我,是你!就算角斗士什么都不知道,他至少认识你吧?他一定会提起你的!这就和公主那次一样,你没有直接对付将军一家,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阿内斯猛地挣开他,摇头道:“公主和沙林都是无辜之人,是我把他们淬炼成了武器!所以……我当然要留下来承担责任。大人,我不能离开,如果我走了,金枝旅店里的人都会被抓去挨个审讯,您和另外几位大人也免不了要为此出面解释……只要我不走,一切就都是我一人的责任,如果我走了,事情反而会进一步扩大,难道您不明白吗?”
巴里德长叹一声,坐回成堆的布料上,表情隐藏在y-in影之中。
他的提议确实冒失且矛盾,阿内斯是他的挡箭牌,可以帮他抵御所有的追责,利用公主对付将军一家时他就这么做过了,而且做得十分顺利,现在他不该反而忘了这一点。
阿内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大人,您不是怕我被牵累,您是怕我也被抓进黑牢,怕我挨不住审讯……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我被捕,您和您的朋友就不安全了。”
巴里德没有回答。
阿内斯说:“上次我挨得住,这次也一样。”
巴里德终于缓缓开口:“不一样。上次保护你